冯德良，单县黄岗退休教师，中学高级职称，干过临时工，当过农民，扛过枪，诗歌、散文、寓言偶见于报刊杂志。闲说“二师兄”文/冯德良年，农历己亥，“二师兄”的本命年，猪的身价一路飙升。一天一个新高价格，看不到尽头，让民众望肉兴叹，直呼猪肉吃不起！要不是新冠肺炎作祟，估计到了现在，关于猪肉行情的消息还会铺天盖地。有笑话说，连嫦娥都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年没有从了“二师兄”，虽然人家只是太上老君的徒弟，好歹也是总管天庭八万水军的海军司令啊，况且还没有家口拖累，看人家子孙后代现在的身价，看那份王者荣耀！已不养猪好多年。记得小时候常常帮助父母养猪，多是十二分不情愿地拎着桶，端着盆，去又脏又臭的猪圈里，把一些猪食倒进食槽里。有时候，饿极了的猪急着吃食，会把前腿突然跳进去，黏糊糊的猪食常常会溅到脸上，迸到衣服上，气急了会拎起一根棍子狠劲地抽打，而挨打猪常会撒娇似的拼命叫唤。那个时候的一头猪，是一个家庭不大不小的一笔财富，大人们常把它看得很娇贵，所以，听到猪的嚎叫声，那根刚打过猪的棍子，也有时会不轻不重地落在我的身上，幼小的我心里更是怨恨“二师兄”了。年少无知，及至渐渐长大，知道猪们也曾为我们家庭做出过些许的贡献，才恨意渐消。那个时代，物质贫乏，人的生活质量很差，更不用说猪们的饭食了。用来喂猪的，多是剩饭、一些刷锅水掺上许多地瓜叶儿、米糠和粗麸子，有时候干脆丢进猪圈里一些出工时带回来的青草，权作猪的一日三餐，所以猪生长极慢。一般人家很少自己杀猪吃肉，多是借用生产队的地排车子，拉到十几里地外的镇食品站上去卖生猪。有时候，养了大半年，甚至一年的猪，还达不到人家的标准，记得好像是斤（现在六七十岁的人站在磅秤上过体重的时候，旁边岁数差不多的往往会笑着问上一句“够标准吗？”，就是说的这意思，也常常会引起一阵欢笑），如果不达标，还要找熟人，托关系，递烟，赔笑脸才能避免再把猪儿拉回家重新喂养。所以，最后的这顿伙食标准常常会大幅度的提高——多放一些地瓜、盐、面粉，甚至还会滴上几滴油，为的就是让它肚子里多进一些食物，多增加一些重量。有时候，不知是家里人嘀嘀咕咕的说话，还是这顿饭夸张的改善，也许是不合乎它平日里粗糠烂菜口味，让它警觉起来，反倒不如平常吃得多，让人非常的遗憾，更让人遗憾的是，一路上它既不拉也不尿，让人心里暗自高兴，心想，自己喂的猪真会体贴人！偏偏在要被抬上磅秤的时候，它却酣畅淋漓地又拉又尿，看着真叫人心疼——拉出来的那可是真金白银、尿出来的是眼看要到手的钞票啊！至于给定几级，还要看检验人员的心情，人家说了算，那时候的检验人员相当的牛，你乐意卖，他拿出剪刀在猪身上剪掉猪毛，做上记号，过磅称重，凭条会计窗口领钱，不乐意，你拉回去再喂，爱谁谁！那时一般自家不杀猪，有一层不好说出口的原因——你家杀猪了，姥姥家，舅家，七大姑八大姨家送不送猪肉，送多少？少了拿不出手，多了，心里疼！如若不送，说不定会因此断了来往。除非有特殊情况，比如过年时杀猪卖肉远比卖生猪划算，才会请人杀猪。杀猪时，邻居们常会主动来帮忙，七手八脚地抓住猪腿，拽着猪的耳朵，牵住猪的尾巴，捆住腿抬上案板。我们村的杀猪匠身材高大魁梧，一手拢住猪的下巴，抬腿压住猪的脖子，一刀下去，那鲜红的血喷涌而出，哗哗地流到地上那放有凉水和少许食盐的大盆之中，一刀毙命，从不失手。吸上几口主人递过来的烟，喘几口气，匆忙在猪的后腿上割开一道口子，用用一根长长的叫做挺杖的铁棍从这道口子穿过去，来回捅上几遍，攒足气力，一顿猛吹。别小看这事，可是技术活，看似简单，外行的，吹进去就会跑出来。不大一会儿，猪就滚圆滚圆的，人们通常会指手画脚的评论，说按这时的身材比例称重，肯定要比原来的重上一倍还要多。埋在地上的那口大锅里的水早已烧得沸腾，让猪在里面打几个滚，三下五除二除去猪毛，抬出来交杀猪的师傅用刀子再细细的剐上一遍，卸下猪头，顺便割下不大不小的一块“槽头”肉送进厨房里炖着。开膛破肚以后，倒挂在绑扎好的横木上，沿脊背划开，大卸开来，肥瘦搭配，给谁的肥肉少了，多会不高兴，那时的人们大都喜欢挑肥捡廋。然后一人称斤两，一人记上明细账目。待这一切齐活，厨房里也就冒出了阵阵肉香味儿，猪血烩白菜，猪肉炖粉条，端上桌来，大家喝着地瓜干换来的酒，咋咋呼呼，热闹非凡。我们呢，则会在猪毛里检出猪的鬃毛，捆绑好，待拨浪鼓声声响起，拿出来去换去大米团、“螺丝糖”，然后在大人给钩下来的猪蹄甲里，放上一截棉绳，填满从杀猪锅里捞出来的碎碎的猪油，点着以后满大街显摆，全然不顾大人们此时失落的心情——养了接近一年的猪，现在只剩这些下水了，就连那条猪尾巴，也被爱流口水的孩子家长要去了一截——说是让孩子含住，就不再流口水了，明天还要煮熟后分发给四邻八舍啊！过去的猪，生长很慢，有个实际例子，绝不是桥段，很能说明这个问题。我们村有户人家，春天里买了一头小猪，精心喂养，就是不见长，当然，这猪的食量很小，到了临近春节，家里人在那里炸丸子，这头一尺来长得，极像现在的宠物猪的它，偎依在烧火人的脚旁，主人好心的给它一个丸子，他竟带搭不理，一气之下，照头给它一烧火棍，不料它一命归西，褪毛时，称了称，天哪，一年才长了十几斤！所以那时猪肉真叫香。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人们当时吃肉的机会很少，哪比现在，想吃了，开车出发，肉摊上，想吃哪个部位就买哪个部位，摊主还会笑脸相迎，嬉笑相送，你是顾客、他的衣食父母、他的上帝呀。只不过现在无论什么品种的猪肉，比如XX黑猪肉，XXX香猪肉，吃起来都感觉不能和那时的猪肉媲美，也许是吃多了，吃腻了，也就品尝不出猪肉的香味了，似乎有点哲理。另外呢，现在的猪们生长很快，大都多是激素催肥，吃起来味道自然不正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家庭收入很低，开支又很大，收不敷出，经济困顿，见同事养猪发了点小财，遂和妻子商量了一下，在院子里砌了一个猪圈，有时候养两三个，有时喂三四头，最多的一次是五只，喂养时，听从邻居的指教，每次喂养，会加上一种叫做“傻吃，憨睡，猛长”品牌的添加剂，生长迅速，四五个月就接近二百斤，每头倒也能有百元上下的盈利，生长的日子太短，这样的猪肉能香么？“宁挨三天饿，不喂张口货”，到了饭点，或者猪们听到了厨房里有了动静，就会嚎叫不停，一边使劲地叫唤，一边拼命地拱着墙壁。虽说这些“二师兄”们身体笨重，可别忘了它们嘴上的功夫却甚是了得，猪八戒犁地，全凭嘴拱，这门真功夫，代代相传，所以隔三差五的还要修补猪圈。偶尔帮助倒一下猪食，对于大老爷们倒是举手之劳，出圈里的粪肥多是亲自去干，这可不是好的活计，又脏又累，臭气熏天，久了，心生烦意，推到填平了猪圈。自此，再不侍候“二师兄了”。猪肉价格居高不下是由多种原因造成的，比如时下，很多地方都在大力开展农村环境整治，治理脏乱差，老百姓也深明大义，没有不欢迎的道理，只是强行推广“一刀切”的做法，让人反感，比如不让农户养猪放羊，也就断了食用的方便和廉价。再说，没有人间烟火，没有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农村就是新农村？如果鸡鸭鹅成群，猪牛羊满圈，至少能缓解一下压力，让老百姓菜篮子里多一些肉食。当然，国家也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来应对这种情况——投放中央储备猪肉、出台金融帮扶政策保障生猪复产增养，相信，用不了多久“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想对瓦西里的台词加上这么一句“猪肉也会有的”！少年、中年时曾经养过猪，这在人生经历中增加了一项吹嘘的资本——咱养吃过猪肉，见过猪走，还亲自养过。现在虽不再养猪，但养猪时的琐琐碎碎却一直留在记忆里，每每忆起，心里多是酸楚，少有愉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