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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戈小兴安岭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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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引子

年,中国人民解放*基本建设工程兵*金指挥部(以下简称*金部队)横空出世。在这之前的年,就有一支执行*金开采任务的部队战斗在小兴安岭的腹地深处,却鲜为人知。

年1月,曾任铁道兵司令员兼*委的王震在四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上被任命为国务院副总理,他协助周恩来发展国民经济,主抓*金工作。

年8月王震老司令员与全国*金会议代表合影

由于长期劳累,周总理病倒住院,在病床上周总理对王震说:“你要把金子抓一抓,搞建设不能没有*金。”

年风雨飘摇的大清朝,为了赔款、*费,竟创造了一个纪录:产金43万两(16两制),合13.5吨。这在当时的世界上是个了不起的数字。此后直至年,中国*金产量再也没有超过这一历史水平。

新中国成立之初,我国*金年产量仅为4.5吨,这个数字比年*金产量4.51吨还小。此后长达20多年,*金生产始终在低水平徘徊,平均年产量不足10吨,幅员辽阔的资源大国竟然是产金小国,远远不能满足经济建设的需要。

针对*金工业徘徊不前的局面,老司令员王震将*发火了:“我们都解放这么多年了,*金的开采挖掘还是慈禧太后时期的水平,太不像话了吧,我们怎么向人民交代?”王震跟地质部和冶金部经过反复研究,最后他决定:“让部队去找金子!”同时决定由铁道兵派部队并自带采掘运输装备负责建设团结沟金矿,他要他的老部队组成一支先锋*开赴嘉荫县乌拉嘎团结沟。

年8月14日,乌拉嘎金矿局的领导同志向王副总理汇报了当年生产和年到年的奋斗目标。为了保证计划的实现,王震同志批准拨给全国金矿一批推土机,作为开采砂金和建设12艘采金船的配套设备。

铁道兵挥戈小兴安岭

年8月16日,一支由爆破、挖掘、运输合成的铁道兵精干部队挥戈小兴安岭,进驻乌拉嘎金矿局团结沟,执行采场剥离任务。这支特殊部队由指挥所、施工一连、汽车二连、机械连大部,以及配属到一连的十连压风班,四连爆破班约多人组成。

二、“闷罐”四昼夜

一辆载着多种土方机械的火车,从大兴安岭的西林吉站出发,向小兴安岭腹地伊春地区的汤旺河车站驶去。

年春节刚过,零下四、五十度大兴安岭依然是万籁寂静、银装素裹、冰雪乾坤,“千山鸟飞绝,万尽人踪灭”的意境只有在这种环境里才能深刻的体会。团部所在地西林吉营地帐篷“地火笼”里冒出的缕缕青烟昭示着人间烟火尚存,偶尔从阿木尔大桥传来的火车气鸣声嘶力竭力竭的唤醒这冬眠沉睡的土地。

几个月前,一纸回原单位接受“裁*”的医院,铁三师第23期卫训队在还没完成理论学习、临床实习的情况下提前结束了,打起背包回原单位等待裁*。回机械连报道后,我开始担任机械连的卫生员,长达四十五年的卫生职业生涯就这样开启了。

火车一路向东南挺进。载着推土机,铲运机,挖土机的火车编组里挂着几节“闷罐”,“闷罐”这种在 电影里见到过的运兵车厢,我们也着实体会了一把。

向乌拉嘎金矿进发

近百人分散在几节闷罐内,这是机械连第三批驰援金矿的人员,也是人数最多的一批。至于为什么去三批,据说最初设想是用两个半连队,(一连、汽车二连、半个机械连),半年时间完成82万方就撤离,没想到这块骨头这么难啃,覆盖在矿山的只是薄薄的土层,多为岩石层,半年施工下来完成不到一万方。开始投入的土方机械搞不了岩层。三师又从机械营抽调了挖掘机、铲运机,干了两年半剥离了覆盖层万吨。

这次除了像轨道车这样“用不上”的机械留在老营,其余的家底几乎也都搬了个光。一个建制人的机械连留下指导员姚连贵等60多人看守老营,其他人跟着连长张建祥,副指导员胡贵元爬上了闷罐火车。

洞头老乡除了轨道车司机陈荣平留在了西林吉,其余的十位:陈士国、童志文、苏志种、张魏庭、王忠川、褚诚玉、甘世荣、郭玉、钱云松、褚兆洪也都到了乌拉嘎金矿局。

勤杂班、炊事班和连部编在一节闷罐车里里,另一节闷罐装了生猪。

连队在西林吉老营地养了7-80头猪,每周杀一头改善伙食成了范例。东北大豆颗粒饱满,磨出的豆浆,酸浆典的豆腐很是诱人。到了晚上我、陈士国、陈荣平三位高中同班,新兵连同班,老连队又在一个连的老同学就溜到炊事班喝豆浆,洞头老乡张魏挺每天在那里磨豆腐,我们也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虽然也是每天两顿高粱米,但在炊事班长71年湖北兵郑全寿“粗粮细作”调剂改良下,老连队的伙食与新兵连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了,老兵们给郑全寿起了个外号“老朋友”,可见大家对这位瘦小的班长是何等的尊重了。

“我们连队原有两条四眼狗。我们闲时喜欢到饮食班洗菜的那条小河里钓鱼,大头针、白线绳自作渔具。因无霜期短只有种点小白菜,与发到各班的猪肉罐一起在地火炉上做汤喝。我们班的纪有能,69年黑龙江*垦农场入伍的,去给额温克修理拖拉机破木板,在回来路上打到一只有近50O斤的悍达猂,全连共享了。”刘洪吉班长继续说道:“我连肉类不少,尤其是羊肉,猪肉,还有不少罐头,酱油粉、压缩干菜等。连队还修了淹菜的池子,总说当时那个年月吃的还是不错。”

是的,75年4-5月间在老连队吃过两次狗肉,是用铝盆盛到班里的,南方兵大多不吃,我喜欢狗肉也能吃个过瘾。羊肉就没这样惠顾我了,第一次吃羊肉,一块肥肉带着浓浓羊膻味的羊油让我呕吐不止,从此见了羊肉就反胃,在部队四年与羊肉无缘。

闷罐是一个铁皮罐子,中段有两扇左右对称的铁拉门,用于货物装卸。门一端用木板做起一道栅栏截断就成了猪圈,圈外放了一只铁炉,按上一口大锅,放置两桶水,另一端堆放着几麻袋饲料和木炭。闷罐“猪圈”就齐活了。

闷罐空间有限,20几头猪散发的热量不能低估,更何况还有一台烧炭的铁炉子。我判断了一下运行方向,将猪圈放在了闷罐的上风端,自告奋勇要求担任闷罐里的饲养任务。连长对我的举动很欣赏:一个不满十七岁的小伙子,不怕脏,不怕臭,还主动要求与猪“同呼吸、共命运”,真不简单。连长同意后,我在闷罐的下风端放置了铺盖:一个约80公分宽的毛毡,上面铺上褥子床单。四四方方的被子上放上叠放整齐的皮大衣,算是内务整理完毕。

其实闷罐在冬天一点也不闷,火车一开四面通风,不但没有铁炉的温暖,也毫无毛猪的粪臭味(结冰),根本体会不到“猪热量”。晚上睡在闷罐铁板地上与室外“同此凉热”。几天的“冷敷”很快让我就觉得腿脚不听使唤了,由此落下了伴随几十年的“老寒腿”坐骨神经痛。

大兴安岭的漠河至小兴安岭的汤旺河也就一千公里多点,专列竟然开了四天四夜,会车停靠让路,大站等候编组,每天行驶不到公里,开开停停,终于在第五天黎明时分到达了小兴安岭的汤旺河车站。

年8月16日第一批到达乌拉嘎的,也是开了四天四夜的火车。赵文和讲了件发生在路上的有趣的事,“在哪个站货运编组忘了,当时我们几个西丰新兵,爬到货车上偷水果,沒等下来货车开走了。我们在货车上待了好几个小时。不知道到哪个站我们才回到闷罐车里,给我们冻坏了”。8月份兴安岭温差很大,白天就是有太阳,背阴里也很冷,晚上寒风凛厉都要盖上被子。

汤旺河火车站

汤旺河车站位于伊春地区的东风区。小兴安岭和大兴安岭林区一样,实行的是*企合一的行*管理体系。汤旺河车站是金矿局通往外地最近的的陆路口岸,乌拉嘎镇与汤旺河每天有一班公交。金矿局的转运站设在火车站边上,来自金矿的人凭凭通行证就可以住宿吃饭。

三、酒量真大

专列到站时,三师汽车营的一辆大拖车已等候在那里。开车的是一位大个子排长和一位战士,他们从加格达奇出发,已在前一天晚上到达了汤旺河。汤旺河距离目的地金矿团结沟还有80几公里,这次运输土方机械接受了上两批的经验教训,为避免履带机械路上趴窝,前不靠村后不靠店难以维修的尴尬场面,决定用平板拖车将这些机械设备运到营地团结沟。

小兴安岭

71年湖北老兵周德应,对第一批的机械运送还需配备修理人员的事情记忆犹新,“首批去金矿的人并不多,去了两台推土机,从汤旺河往金矿开,需要修理跟行保驾,是我和陶德仁两人各跟一台。推土机下火车是邓锡寿开下来的”。

大个子排长的大拖车往返在火车站与团结沟的山路上。

当天晚上,张建祥连长在帐篷里请汽车排长喝酒。“老朋友”炊事班长郑全寿拿出些带来的陈货,又从老乡那里买了木耳和鸡腿蘑等山货,张罗了一阵,整出了一桌酒菜。这里要说一下这鸡腿蘑,这蘑菇虽貌不惊人,却名气很大。因为它只生长在沙过金的地方,而且是在沙过金后几十年的沙堆里才有可能出现,产量少尤为珍贵,清代慈禧太后时就列为贡品。记得有什么猪肉罐头炖蘑菇、木须蛋(木耳炒鸡蛋粉)、猪肉炖酸菜粉条、葱爆肉、炒土豆丝、油煎豆腐、白糖凉拌白菜、干炸红辣椒等。副指导员胡贵元、通信员严霜统、上士王庭忠、计员罗先果和我是勤杂班的人暂住连部帐篷,都拉上来陪酒。

严霜从我装药品的木箱里拿出了几瓶玉泉大曲,这2.3元一瓶的白酒,不论是在大兴安岭还是小兴安岭都算得上是上等好酒。这还是离开西林吉前连长在团部服务社买的,同时还买了些五毛钱一瓶没有标签的白酒,这酒有些苦,上头,现在看来是甲醇、杂醇油比较高。好酒招待客人,不好的自己喝。我那只空空荡荡约1米长,60公分宽,60公分高的放药品大木箱成了连里的“酒柜”了。

连长端着酒杯对大个排长说:“刚扎寨还没来得及安营,条件有限只能搞这么几个菜了。要不然,只要给我两天时间,飞龙、野兔都能上桌。今天略备薄酒,不成敬意,感谢汽车营对我连的支持,干!”

飞龙的学名叫“榛鸡”,是大、小兴安岭的特产。俗话说“天上的龙肉,地下的驴肉”中的“龙”肉,就是指榛鸡,味道鲜美,是用来招待贵宾的上等佳肴。不过榛鸡这家伙有些傻了吧唧的,脑袋可能是冻坏了,停在树上,枪打也不飞,等着挨枪子。

大家伙开始纷纷敬酒,大个排长来者不拒。酒过三巡,四瓶大曲就要见底了,严霜又摸出了两瓶大曲。大个排长用九钱的杯子回敬打“通关”,敬完一人一杯才吃的菜。大家面面相觑,心想今天碰到“硬茬”了,如此海量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大个排长说;“晚上还要将拖车开回汤旺河,争取明天多跑几趟把设备都拉回来,今天就先告辞了”。

连长好酒,可能从没喝过这样急的酒,舌头有些大,对大个排长约道:“明晚再来。”胡副指导员红着脸握着排长的手说:“共*哪能不喝酒,”“喝”。

贡品鸡腿蘑

连长为完成驳运任务的排长送行时,我们才知道他是吉林人,一斤八两不醉,还能上路开车。

四、金山上的机械兵

年8月至年2月,铁道兵十三团挥戈小兴安岭。机械连分三批共余人到达乌拉嘎金矿局,执行团结沟矿区采场剥离任务。

“我们班上是刘殿发,李黑敦、刘国忠、赵文和,一排有肖家宝、张繁同、荆汉清······”赵文和说,“第一批去的是推土机,没有铲运机,去了一个拖拉焊,20几个人。我们和汽车二连住一起,我们在汽车修理排,一排住汽车一排,二排住汽车二排”。

这个类似“配属”的意思,“配属”顾名思义,“配”是配合,“属”是归属,有临时性的特征。战争年代常见,如陈赓兵团,一会归二野节制,一会又归属四野,视当前任务而定。汽车二连与机械连有着极深的历史渊源。汽车二连配备的是工程车(翻斗车),早先是机械连建制中的一个汽车排,后因部队机械化程度的提高,就以这个排为班底扩大成了汽车连。汽车排长就是后来到团后勤处任副处长的梅龙修。

75年洞头兵童志文也是第一批到达的,“我在七班时立过集体三等功两次”,他是由原来的拖拉机8班抽调到装载机7班的,“第一批到金矿的装载机有两台,班长王思胜,付班长王永祥和杨德荣是15团带车(装载机)过来的,班里有刘书明、董建立、74年兵鲜族人甲丙申、75年兵童志文、李炳友、赵景耀、闫贵斌等”我是从医院参加卫训的,年的8月13日,专列到达塔河站编组需停4个多小时,班长王思胜带着王永祥、童志文、赵景耀四人赶来卫训队看我,班长送我的笔记本我至今还保存着。师机械营调来的两台在阿木尔施工的挖土机,从劲涛站发至汤旺河,76年3月份集结到位。

师机械营三连来的71年兵孟庆州回忆道:“我们一行四人是76年4、5月份从机械营三连哈尔滨双城机场工地,前往乌拉嘎金矿配属十三团机械连施工的。另外三人是张建生71年兵湖北应山县人,聂福胜71年兵吉林省大安县人,王景瑞73年兵吉林省永吉县人,我们四人都是开铲运机去的。一台移山80,一台是红旗”。

机械连第一批当中有洞头兵有童志文、褚成玉。第二批有张魏挺、甘世荣、苏志种、陈士国、郭玉。以至第三批到乌拉嘎后,前两批配属在汽车二连的人员全部归建。此时推土机在指挥所北边,汽车二连东侧推出了一块平地作为机械连营区(见图),届时金矿局机械连建制和装备如下:

连部(半个。半个留守西林吉老营)

一排:1班(三台推土机),2班(两台推土机),3班(两台推土机,一台铲运机斗)。

二排:4班(两台铲运机),5班(两台铲运机)、6班(两台铲运机)。

三排:7班(两台装载机),8班(两台挖土机)。

四排:10班(20车床,钻床,电焊机,砂轮机各一台,10连压缩机二台,),12班(由11班,12班各半个班组成。有发电机一台,吊车一辆,:内燃机修理设备等)。

炊事班。

勤杂班(统计,材料、油料、卫生、理发)。

各排形成:一推,二铲,三装、四修、五保障的功能格局。76年初10连压缩机二台归属一连。

三排9班为轨道车班留守老营。

洞头老乡11人分布:1班:甘世荣。2班:张魏庭。3班:褚诚玉。4班:王忠川。5班:陈士国、钱云松。7班:童志文、郭玉。9班:陈荣平(轨道车留守西林吉)勤杂班:苏志种、褚兆洪。

连里有铲运机铲斗七台,用于保证每天有6台铲运机出工。张魏庭说:“如果二排铲运机爬窝或运力不夠,我们一排就挂上铲斗变成铲运机。”“我们3班有一台红旗,动力很足,铲斗装的很满。”褚成玉补充说。

“当时铲运机见石头摇臂就断了。”刘先咏说,“我就把原先60的加大到80解决了经常停产的问题,但是因动力只有80马力,司机只能凭经验保证两不误了。”“挖掘机的传动轴断了,我到地质队请他们帮忙吧两台车床链接解决了问题,为此指挥所特批给我报销了在东风吃饭店住招待所的全部费用。”与外部的横向联系,借助地方设备优势,是攻克技术难关的好办法。

不过,此时王震副总理专门为金矿局调拨了日本进口装载机一台,推土机一台,性能远超我们部队的装备。我们装载机谁说也是日本货,动力没它足,驾驶室也不是原装的,是10班的战士们为它定制的。尤其是那台D-推土机,是花了20万外汇从日本弄来的,强劲的动力,灵活的操纵性让战士们羡慕不已。可惜,地方上没有建立严格的操作规程,年冬天因为推土机熄火没放水而致机体冻裂,出现重大事故。

地方请求部队支援。老头鱼披挂上阵,联手电焊工刘黒敦,组织一亇修理攻关小组,推土机冒烟能动了。

年与王思胜在金矿施工现场

机械连的装备伴随着国家发展的脚步,一步一步的更新换代;跟随着祖国的崛起,努力扩大和实现着部队机械化,听听老兵门是怎么说的。

68年四川兵梅龙修:机械连在年前是4个排,16个班,另有在编修理班,炊事班。所谓勤杂班,司务处是习惯自设不在编。那时4个排全是座台机械,有抽水机,锯木机,空压机,碎石机发电机,轨道车,吊车等。各排分不同机械,4排全是发电机,从几千瓦到50千瓦不等。后来有两台东方红5O拖拉机。

年刚到盘锦部队扩编,一个营增设一个机械连(5,10,15,20连),机械连的座台机械和操作人员全部分到这几个连队去了。师机械营的小型行走机械就分给各团,我们一排是东方红50铲运机,推土机;二排是大推土机,三排是吊车,轨道车,拖拉机等后增加了装载机,爬山虎,便于机械维修送配件要了一台嘎斯车。4排新成立修理排。

71年吉林兵刘洪吉:连队在71年前,没有行走机械。我们修理班、是在行走机械到连队后才有的。我入伍前是“五七”干校开拖拉机的,斯大林。到连队就去伐落叶松盖机修车间,一个多月就盖完了。我当班长时修理班巳迖十五、六个人。在检修、大修的过程中,研发了不少实用工具,解决了很多困惑难点,保障了人休车不停的铁路路基施工。

铁道兵在极其艰难困苦的环境中,始终不忘“洋撬、铁镐、破棉袄”三件看家宝贝,保持着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在社会主义国家建设中,坚持以科学为导向,不断提升部队的机械化水平。

五、安营扎寨“团结沟”

“黑龙江伊春市东风区乌拉嘎金矿局团结沟部队33小队”成了我们新的通信地址。挺奇怪的是乌拉嘎镇隶属嘉荫县,本不是东风区的地权所属地,为何出现在通信地址上?前面提到过东风区(汤旺河火车站)是乌拉嘎最近的陆路口岸,邮件由此中转,所以地址也就约定俗成了。

乌拉嘎镇因乌拉嘎河横贯其境而得名。“乌拉嘎”一说是鄂伦春语,译为“上面的河"或“大河的尽头”;二说是达斡尔语,译为“流金的小溪”或“高山峻岭”;三是满语,译为“美丽的山川”。

乌拉嘎卫星图

乌拉嘎镇西部为小兴安岭余脉老黑山,属低山丘陵地区,北为守虎山,东南为上马奇河顶、秃顶子、下马奇河顶等。中部为乌拉嘎河盆地。境内最高峰位于腰站南山,海拔.9米;最低点位于金星社区,海拔米。境内还有吉列河,大清河、乌拉嘎河等,多为历史上的淘金区域。

民国时期,年置佛山设治局,隶属黑河市*筹备处。设治局的使用最早在清朝末年出现,凡是某一个地方预备成立新的县*府之前,总督署、巡抚署或省*府可预先成立设治局,以筹备之。主官为设治委员,权限相当于知县(清朝时期)、县知事(北洋*府时期)或县长(国民**府时期)。年升治为县,名佛山县,“佛山镇有观音山,故名”。年迁今县驻地朝阳镇。年迁今黑龙江嘉荫县驻地朝阳镇西南北沟村。年迁返朝阳镇。年因与广东省佛山市重名,更名为嘉荫县。

据《乌拉嘎金矿局志》记载:年2月李雪仁等5人探金探出的新沟,名曰团结沟。

“19世纪末,居住在嘉荫河畔的鄂伦春人在观音山太平沟附近发现了金矿。年,清*府在嘉荫县境内的观音山设置督办衙门,开采*金。从此,河北、山东、热河诸省破产农民和太平天国、捻*及各地会*起义失败被俘的下级士兵等流徒囚犯,不断进入嘉荫河各地,遂使这一带人口骤增,出现了太平沟、老沟、金满沟、九里庄子、班别府等大小金矿村镇。原来荒无人烟的太平沟,年后市井日盛,五里长街遍设商号、粮栈、客栈、茶楼、酒肆、烟馆、妓院、宝局、*场和大小柜房、官署衙门等,人口逾万。

北沟砂金分布图

汇聚到各金沟的采金者,除囚徒、义*被俘将士、破产农民,还有叫花乞丐、江湖术士、侠义壮士、溃兵散勇,可谓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来到金沟后,这些人又与以射猎为生的鄂伦春猎手杂处一起,骁勇剽悍,地方官吏难以驾驭,加之官绅匪盗沆瀣一气,遂使金沟关卡林立,打家劫舍、砸孤丁等皆属日常所见。

在这种情况下,采金工人不得不以共同的籍贯和宗教信仰组成名目繁多的团体来保护自己,并以谶语、黑话互通声气。所以,清末与民国初年的官府,常把采金工人与山林土匪、江洋水贼相提并论,谓之‘山榔头、金匪、水贼’。

金脉

日伪时期,则把采金工人与山林土匪、武装大烟贩并称为土匪、烟匪、金匪。老金沟采金工人因生活的动荡不安而形成桀骜不驯的游侠习气。

新中国成立后,对金矿进行了社会主义改造。清算了匪恶人员,遣散了妓女,提高了工人的思想觉悟”。

最近《中国*金报》,在“采金人”《金色征程*旗红》的栏目讲述了发生在乌拉嘎的红色故事。

“年,在东北的白山黑水之间活跃着一支英勇的抗日联*,巍巍的小兴安岭成为他们杀敌的好战场。在新青北沟施业区内,就曾发生一个由抗日联*总司令赵尚志指挥奇袭乌拉嘎金矿的战斗故事。

6月27日晚,赵尚志率领余名刚刚在苏联组建的抗日队伍,在苏*炮舰的护送下回国,当晚在嘉荫县观音山和马连站之间登陆踏上祖国土地。登岸后,赵尚志闻知有日本兵盘踞在乌拉嘎金矿,立即召开干部会议,果断地决定攻打乌拉嘎(北沟)金矿。

一切准备就绪后,赵尚志便率部急行*,在*昏时赶到乌拉嘎金矿(北沟)。乌拉嘎金矿(北沟)坐落于南北狭长的山谷中,东、西两侧均为高山,有一条小河沿山谷东侧流过。他命参谋长戴鸿宾率主力两个中队从矿址南涉水过河抵达西门外袭击伪矿警队,命副官长祁致中率一个中队守候在东门附近,并要求祁致中在听到西门战斗打响之时,立即攻击东门日本守备队,采取东西夹击战术一举攻占金矿。

这次战斗,速战速决。除日本采金株氏会社北沟金矿总稽察吉勇逃进深山外,俘虏了日伪*20多名,其余全部被消灭。共缴获长短枪40余支、无线电台一部、一些沙金和0多袋面粉。这是赵尚志回国后亲自指挥的第一个影响较大的大获全胜的战斗。

攻占金矿的第二天,部队便在当地召开祝捷大会。会上处决了一个叫尹白毛子的汉奸。会后赵尚志指挥部队打开仓库,把面粉分给了矿工,然后率领队伍,带着战利品,撤离了金矿”。

在抗日战争时期,抗日联*赵尚志一部为打击日寇、获取经费确有攻占过乌拉嘎金矿。有趣的是电视剧《东北抗日联*》的编导,对这一事件脑洞大开,编出了杨靖宇也到了乌拉嘎,而且是躲在乌拉嘎山上被叛徒出卖牺牲的,荒诞至极。

六、乌鸦成群结对

75年浙江文成兵郑金亮说,“?乌拉嘎三多三少应该提一笔,男人多,女人少;金子多,什么少想不起来了,还有什么多,什么少都想不起来了”。

赵文和有很强的记忆力,“乌拉嘎是乌鸦多,喜鹊少;老头多,老太少;大人多,小孩少;男人多,女人少。”硬是回忆出了个四多四少。

我们一到乌拉嘎就听先前到达的王廷忠、孙海州说过这三多三少。

乌拉嘎的乌鸦成群结对,很容易把地名和乌鸦联系起来,误解成“乌拉嘎”是取自“嘎嘎”叫的黑乌鸦,“团结沟”是取自*民团结之意。每天天不亮就有一群一群的乌鸦盘旋在团结沟上空,尤其喜欢在机械连猪圈一带觅食。这一现象让我联想到了“鸡腿蘑”的生长环境必有金子,乌鸦是否也存在这样的地理因素?如果能证实,那可要把老司令员王震乐坏了,只要先找乌鸦,再探金脉,就要方便多了。

喜鹊确实少,反正这两年我是没见过。

“老头多,老太少”可以和“男人多,女人少”合并成一条。这句有淘金的历史原因,电视剧《闯关东》有几集朱开山逃到大金沟淘金子,他的经历就能做出很好的诠释。当年从山东、河北一带背井离乡出来闯关东的农民,有不少是逃犯流寇、土匪兵痞。金沟淘金工具简单,只要有力气每天都能淘到金沙,部分上交金把头,自己都有积攒,清末民国嘉荫河一带淘金人数骤增。金把头为了赚取淘金人更多的金子,在北沟一带开设了无数烟馆、妓院、*场、酒肆、戏园等。淘金人“白天再苦再累,晚上也要到北沟消费”,淘金几十年,发财不养家,仍是光棍一条。淘金汉子多有前科,即便是年老体弱也不愿返回老家。听说有这么一件事:一个老头临终前,指着身上的破棉衣对伙伴说,“如果一朝回关内,把我棉衣带回家。”棉衣里的秘密便是装着金砂。

采金船

后来留在金矿局工作,担任金矿局宣传部长的刘先咏为了写《乌拉嘎金矿志》,当年专门和这些人有过交谈。听听他的精彩讲述:“当年的手工采金是在沙子里淘金,经过多道工序最后把沙金用包金纸包好,一个阶段后连同包包一起投入金缸里精选后再到银行卖。所谓的金子多是指那些金把头,真正采金的仍然都是穷光蛋,有点金子也只能换点基本生活,当时采金是‘锹稿钉丝麻,换取烟酒肉蛋茶’,这就是淘金老汉一辈子穷的慌的典故。采金靠锹搞钉丝麻这些工具,用金子再换回烟酒肉蛋茶等生活必须品。

淘金人

那些“新妇女”就是金矿北沟矿的,当时北沟是佛山县衙所在地。解放前日本人在金沟设了妓院专门索取采金人的金子,妓女从日伪时期到国民*接管,一直到解放,*府解放了她们取名新妇女,让采金的光棍自愿每人认领一个结婚,后来她们都在金矿生活了。只有一个后来生孩子了,其她的都无生育能力。我在采访时,有个老妓女风趣的说,我们当年挣点金子也不容易,那真是‘上磨肚皮,下磨炕席’呀。当年金沟的老光棍白天拼命采金,晚上不惜步行几十里去北沟逛窑子,把金子都花在妓女身上了,到最后仍然有很多光棍到死没有娶老婆,还是我们部队进驻金矿后给这些老光棍建了一个养老院”。

金砂

也不是说有的“新妇女”都会嫁人,团结沟还有一个叫“八大胯子”的就没嫁人。有一天晚上她的邻居来部队找医生,记得是王廷忠叫我一起去的,踏着积雪进入低矮的屋内,瓦数不高的点灯被推门带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炕上躺着一位老妪,闭着眼睛。靠在炕边的木桌上放着烟杆烟袋,半碗冷水,铝锅里几个馒头好像几天没动过了。我用手电照了照瞳孔还没散大,试了下脉搏细弱无力。我说“医院吧。”邻居喊我出屋小声告诉我,“她没子女。”原来老妪当年是金沟青楼女子,红遍北沟的八大窑姐之一,人称“八大胯子”。解放后没嫁人,也没离开金矿。我看了看她,约莫70岁,头发没有丝毫凌乱,面部苍白但很安详。

第二天传话来说凌晨她死了。

“新妇女”从良后多不育,解放后的户籍制度、限制人口流动等因素也是“大人多,小孩少”的原因。

连队的东边是一条长长的沟,沟里散落着几间院子里堆着柴火垛,围着木栅栏的东北民居,有一个约4、5岁的中俄混血小男孩常跑到部队营房跟前玩。这里把俄国人叫“老毛子”,混血第二代叫“二毛子”,这小孩很讨喜,战士喜欢和他斗着玩,喊他“二毛子”,小孩会回敬你“老毛子”;你再喊他“老毛子”,他又会回你“二毛子”。

至于第三个“一多一少”版本有好几个,我觉得“黑姑娘多,漂亮的少”比较达意些。部队的营地虽说是建在矿山脚下独立存在,与南侧居民区连接的并不紧密,但是进进出出还是要和地方上有些接触。确实这里的姑娘绝大多数都是黑不溜秋的,像团结矿的一个挖土机司机白净又长相出众的可谓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刘先咏对金矿局的“三多三少”给出自己的看法,“赵文和说的是正版的三多三少,都是你们先进入乌拉嘎的小子们编出来的,后来我们一传达就变味了,这一点孙海洲最全面。关于妓女问题你们看的是电视剧,我所说的是乌拉嘎妓院的演变全过程”。

至于乌鸦与金子的关系,我们没有机会再做深入的研究。自然因素、环境因素对于某种生物的聚集,或是某种现象的出现是有关联性的。

70年代采金船

今天想到金矿局的生活用水至今还心有余悸。部队的饮用水是取自沟里小溪边上的一口水井,各班帐篷里都有一个大汽油桶改成的水缸,刚刚挑来的水倒也清澈,静止几小时后缸里的水会长出*褐色絮状物,呈悬浮状,哪是什么东西?

四十几年过去了,大家可能还不知道,这饮用水是被汞严重污染的水。金汞齐的冶金作业,在70年代是好无环保意识的,含汞的污水全部排进河套,导致团结沟水系严重污染。老毛子可能不知道,这水最后是流入到了黑龙江。

这座金矿清末是沙里淘金,后在河里淘金船作业也是物理的方法,利用比重的原理沙里淘金。解放后到了70年代,改用挖金脉取石粉碎。加汞和金形成金汞齐沉入底层,上层的石渣用水流冲去,然后用蒸馏的方法分离出金子。

由于坑道开采缓慢,产量上不去,金矿局提出提出剥离覆盖层82万立方,露天开采的方案,王震要铁道兵来完成这一任务。两年后,这支铁道兵完成了.66万吨(82万立方)剥离。

金汞齐的工艺还用了大量的氰化物作为络合剂。我到过矿石粉碎厂看过,大量的污水直接排入河套,水流之处的草木枯*,粮食颗粒不收。汞可以和大多数的金属形成汞齐,视汞齐含量呈固态,液态和絮状。

饮用水*褐色絮状物今天瓢除了,明天又来了,取之不竭。各连反应很大,指挥所也疑有问题。

指挥所马医助向大兴安岭团卫生队反映了情况。不几天卫生队来了一位化验员,带来一台显微镜。一会儿指挥部传出了“水质经检验没用问题”的消息,让大家放心饮用。

年我离开部队后在地方开始从事理化分析,知道了饮用水的汞标准含量是小于0.毫克每升。汞是重金属,显微镜是无法看到汞含量的。当时汞的测定要用双硫腙法或者用冷原子吸收法,卫生队是不具备这个检测手段的。

八十年代初,我在上海薛汉麟(我国职业病防治奠基人)的实验室学习,遇到过许多汞中*小脑共济失调的病人,实验室对他们的尿、唾液、头发、体毛等都进行过汞含量的测定,惊人的发现有些脱离作业岗位十多年的老工人,头发的汞含量要超标上千倍。

回想四十几年前,真是愚昧,国家到了上世纪80年代初才开始成立环保机构,进行环境监测,直至到了年才正式立法,生态环境为经济发展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原先吨的回收率低、工艺落后、污染环境,最后改成了其它处理矿石探浆工艺。后来又新建一个0吨的,实际日处理量达到吨。工艺也变了矿石最后加工成水,然后在水里置换出金泥,通过冶炼提出金子,全套工艺都是封闭式的,最后尾矿排放到尾矿库,污水处理后再排放出去。”刘先咏对金矿局的冶金工艺改进和环保建设做了说明。

采金工艺流程图

七、熊掌风波

我到金矿不久的一天,去卫生所找马医助。卫生所位于指挥所的西头,北侧隔着一条小溪,坡上就是机械连的6班。我看到卫生所帐篷门口的铁丝上挂了两支熊掌,我问谁的,马医助支支吾吾说,是他分了一只,还有一只是老徐头的(徐士森副股长,浙江人,曾经当过我们连连长)。我看到褚惠民副团长的帐篷和会议室之间也挂了一只,回班里告诉了大家。

这一趟,刘国忠打猎队在营区南侧请了赵姓老猎人,打了几头熊和几只野猪,还抱回了一头哺乳期的小熊。部队打猎队3个连队各抽一人,聘请地方猎人带路进山狩猎。刘国忠说请鄂伦春猎人只需供应酒,分猎物时只要个熊胆,其余一概不取,但由于民族习性有较大差异,不便于沟通。汉人猎户好沟通,但分物时要的也多。山里打猎全靠一群猎狗,它能敏锐发觉目标,忠诚勇敢。一发现猎物就将其团团围住,对目标发起攻击,搏斗中受伤致残猎狗都能得到主人善养。为了避免误伤猎狗,通常都是猎物被狗狗斗的筋疲力竭时,上去用刺刀捅向猎物。打扫战场时,要将猎物肚肠掏出,慰劳狗狗,一次不能喂饱,或者发现下个目标狗狗就不会那么卖命了。猎物埋藏雪中,或吊在树上标好位置待取。

狩猎

76年兵杨树彬开着移山80推土机上山,将钢丝绳套上猎物拉回了指挥所,储于库房。

我觉得一头熊有四只掌,指挥所一共只有7--8个人,肯定还有熊掌。老人家说官兵平等吗,你们能吃,我们也能吃。

我对理发员说,有“熊掌、驼蹄、犴鼻子”是“上八珍”的说法,熊鼻子肯定也好吃。下午理发员开始用4公分宽的钢锯条磨刀。

晚上约11点,风高夜黑,万籁俱寂,三个黑影绕开岗哨潜入位于指挥所最西南角的的库房。库房木门紧闭,一孔不大的窗眼对着小溪。理发员口含利刀,麻溜地钻进了库房窗口。

里面黑咕隆咚,摸了一圈,几头熊都是没脚熊,无掌可寻。既来之,也不能白来,理发员用比他剃头刀还锋利的锯条刀,割下一个熊鼻子,抄起一板野猪肉(约30斤)递出窗来。

三人如同“江洋大盗”消遁在黑夜里……

当晚,在勤杂班地火笼上煮了一铝盆野猪肉,三排付看着勤杂班亮着灯,进门碰上了就“共享美味”了。熊鼻子口感和猪鼻子差不多,多了些嚼劲;野猪肉带股松子味,倒也鲜美,大家可劲造,吃了个饱。余下的野猪肉埋到雪地里,下次再煮。

第二天,老炊发现库房野猪肉少了,指挥部派人各连排查,查无踪迹。几天后,我们觉得风声已过,雪中取肉再煮时,香味诱来了邻里战士,事情败露。张连长得到报告,勤杂班兵龄最长的理发员被叫到连部,他经不住连长厉声“恐吓”,做了“蒲志高”,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褚惠民很恼火,大胆妖孽,竟敢闯我指挥所,躲开岗哨,摸到卧榻之下,得手后还能逍遥离去,一定要严肃处理。

小兴安岭的冬天

恰巧,指挥所彭付参谋长来连队要理发,连长叫人喊理发员。他诚惶诚恐带着工具来到连部,边给彭付参谋长理发边检讨,求他从轻发落。这彭是个黑大个,湖南浏阳人,有个特征是“罗圈腿”。很神奇是他一走队列,腿就能“直”过来,昂首挺胸,气宇轩昂,和大典上受阅官兵有一拼,据说是在陆*步兵学校读书时练出的“绝活”。

他是临时到达乌拉嘎蹲点的,我在团结沟矿的会堂听他讲过“*史”,第一次从他那里听到彭德怀在井冈山误杀王佐、袁文才之事,很新鲜,觉得他知道这么多“内幕”。这次他来乌拉嘎,估计也分到了熊掌,觉得不如大事化小为好。

指挥所说三排付知情不报,必须做检查,以儆效尤。三排付是在操场上全连点名时读的检查,心里很不服气,觉得“代人受过”,几十年以后还要我写文章为他“平反”;理发员是点名批评;我18虚岁都不满,免于“起诉”。其实,这次“熊掌风波”并未影响个人进步,不久,三排付提为代理排长,年4月连同理发员等机械连9位同志作为技术骨干留在了金矿。

事情过后,张连长给我讲故事,为什么熊掌有的能吃,有的不能吃?说有一个连队杀了一头猪,炊事班自己要炒了吃。连长看见了,问老炊:一头猪有几个猪肝啊?一个。那一个连有几个连长啊?一个。那猪肝应该谁吃啊?连长!老炊一下就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

连长很郁闷,分到连队的熊不但没掌,还少了一个鼻子。唉:

一头大熊四只掌,

当官别再当连长。

金矿黑瞎惹了谁?

无掌无鼻太荒唐。

其实,也不是所有连、排长都无所获,汽车二连的梅排长就得到过熊掌。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哈哈哈,说到熊掌,在金矿时刘国忠还给了我一只,装进蛋粉桶后灌满豆油,再用锡焊密封后带回家的。最后褚副团长知道后,还给我开玩笑说:你梅龙修还敢与副团长争熊掌哟。我笑着说:副团长好吃的谁都想吃,你副团长就应该少吃或者不吃。他问:为啥?我说:那是黑瞎子,你越吃就更黑哟!他哈哈大笑说:你小子是啥逻辑?”梅排长这是在说笑褚惠民长的黑哟。

那年代用油封、密封来隔绝空气,阻止熊掌氧化,避免需氧菌的产酸产气,延长保质期,不失为一种创新。

指挥部的干事出身的褚惠民副团长,外表丝毫透露不出儒将的风度,中等身材,四肢粗壮,皮肤黝黑。但作起报告来却是两眼炯炯有神,声如洪钟,口似悬河、滔滔不绝。常自诩*中秀才吴佩孚妙语连珠,出口成章。他帐内常备葡萄酒,令我们张连长羡慕不已。每每指挥所开会回来,张连长总要模仿褚副团长双手叉腰,度着方步,口里振振有词地表演一番。

八、鄂伦春兄弟和上海女知青

连部设在大门北侧与二排6班对邻,东侧是四排的10班。这是个大号帐篷,北端隔了六个小间,南端放了两张办公桌,来人就是连部的餐桌。张连长,胡副指导员,通信员严霜各住一间。勤杂班的帐篷还没架好,我和统计员罗先果也各占了一间。不久申培清担任文书也搬进了最后一间。

住在连部最得意的地方就是“做三陪”,来了客人能陪吃、陪喝,陪玩。

乌拉嘎鄂伦春人定居点胜利村

胜利村有个放影队,十天半个月会来部队慰问放次电影。连队都有一个篮球场,也是露天放影场,场地轮流坐庄。不过,各连都希望放影员能多来几回,增加三陪次数。说是放影队,每次出现的也就一位鄂伦春人,大家喊他“莫老二”,还说他娶了上海知青嫂子为妻,颇有几分传奇色彩。

这事还的要从乌拉嘎唯一的一个鄂伦春定居点胜利村说起:

小兴安岭东麓有个不足20户,人口不过半百的鄂伦春族聚居村,它位*荫县南部,隶属嘉荫县乌拉嘎镇管辖。他们主要是清代的毕拉尔人和奇勒人后裔。

鄂伦春人生活场景

狩猎是鄂伦春族人的生存需要,一年四季他们都游猎在茫茫的林海中。“生了孩子吊起来”这种原始的繁衍方式,居无定所,不管春夏秋冬新生儿用兽皮一裹吊在树上,狩猎回来孩子可能早已冻死、饿死,人口繁殖很慢。新中国建立前鄂伦春人口的急剧下降,全族已不足0人,这与游猎民族动荡不定的生活方式和近现代社会战争频繁密切相关。

胜利村猎户

新中国建立后,鄂伦春族人口数量增长较快,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鄂伦春族全国有人。

鄂伦春语属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语族通古斯语支,没有文字,伪满时期通日、俄语,现使用汉语汉文。猎马和猎狗是鄂伦春族猎民不可缺少的帮手,被称为“猎人的伙伴”。鄂伦春人的猎马和猎狗都很通人性,出于这个特殊的原因,鄂伦春人一般不杀马和狗,也不吃马肉和狗肉。鄂伦春人嗜酒如命,男女相同,不醉不休。乌拉嘎山林中有黑熊、马鹿、獐子、孢子、兔子、飞龙等野生动物,山上长着的人参、*参、掌参、*芪、五味子、贝母等名贵药材,还有鸡腿蘑、猴头和木耳等山珍,这些都成了鄂伦春人的生活资料。

年,国家将在森林狩猎的鄂伦春人迁下山。国家为他们盖房,分配土地,教他们开垦种粮,还配发了半自动步枪,允许他们种植罂粟等,实行了一系列的民族*策,他们的产业结构发生了历史性的变化,从以狩猎业为主转为以农牧业为主。乌拉嘎金矿所在地的“胜利村”就是定居点之一。

文革时期,嘉荫县建设兵团来了一批上海知青,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其中就有一位姜姓女青年姜玉华在村里小学当老师,嫁给了鄂伦春俩兄弟,扎根边疆闹革命。

胜利村住着一户莫姓人家,兄弟俩与老娘三人相依为命。莫家老大不甘心世代狩猎,发奋读书要出人头地,受益于国家民族*策保送其进入音乐学院声乐系学习。莫老大天生一副好嗓子,那年电影《带响的弓箭》摄制组录制主题歌找到了莫老大。粗犷浑厚,极富乡土味的嗓音感染了无数观众,莫老大一夜成名,名声大噪,成了鄂伦春人的骄傲。就在莫老大衣锦还乡途中,火车上巧遇回家探亲返回的上海女知青姜玉华,两人一见钟情、坠入爱河,随即托付终身,嫁到了胜利村莫家。一时间,莫老大取了个上海知青传遍了十里八乡,莫家老母也因有个上海媳妇而得意洋洋,一家人其乐融融。

胜利村的鄂伦春小伙

可是好景不长,莫老大外出狩猎,马失前蹄、溺水身亡。莫家坐骑、猎狗极通人性,马将老大拖至岸上,猎狗飞奔回村“汪汪”大叫,咬着姜氏衣服向外猛拖。那姜氏好生聪明,顿感大事不妙,喊出老二,迁出马匹,命老二策马扬鞭跟狗狂奔而去。可伶赶到河边,老大早以断气,身体僵硬。

莫家老母整日郁郁寡欢,借酒浇愁,看姜氏横竖不顺眼,打骂儿媳成了家常便饭。

一日,姜母酒后觉老大不幸为妖女所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睁开眉下眼,咬碎口中牙,顿生铲除姜氏之念。取枪拉栓,子弹上膛,就在扣动扳机一刹那,枪被托起,“啪”的一响,射穿屋顶。莫母大怒,喝斥路人挡道,要请族规,不依不饶。后经族人说和,路人自罚三碗白酒,才算罢休。

姜氏举目无亲,求助无人,只能暗中叹息,自认命苦,整日以泪洗面。这一切被莫老二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对嫂子产生了同情怜悯之心。老二和老母摊牌,老母允诺,老二取了嫂子,只是这时姜氏已有老大血脉在身。

蒙*府惠顾,老二专司放影之职。

“莫老二姓莫名德宏,在*之人,曾任村支书,婚后姜氏又生两娃。几年后果被莫母“克夫”预言说中,老二也撒手人寰。知情人说道,“姜和老二结婚后经常吵嘴,家庭也不和睦”。

“莫德宏死后女知青又两次改嫁,所生六娃均享受鄂伦春族之待遇,由*府抚养至18岁,莫老大生的长女八十年代已回上海”。

这女知青姜氏退休后现居伊春。

鄂伦春女人

九、胡贵元教我写字

机械连的营房很规整,一顶顶帐篷有规则的围成一个四合院,东端的伙房北侧建了“三用堂”,平时吃饭、开会学习也有了遮风避雨的场所。

营区的醒目之处莫属于大门了,各连也都是在大门上下足了功夫为自己连队撑门面。兴安岭原地取材,门柱、门楣多是木料所做,也有门楣用角铁、钢筋焊出造型别出心栽的。电焊工赵文和还用“拖拉焊”为汽车二连焊过大门呢。门柱的两边是一副用油漆写上的“革命口号”长楹联,如什么“志在四方”,“战天斗地”的豪言壮语频率使用很高。

梅龙修在汽车二连大门前留影

我们连队的大门楹联内容我记不全了,浅蓝色底漆上是用红漆写的字很是醒目,漂亮的宋体美术字是点睛之处。

从团宣传股下来的副指导员胡贵元,对大门上写字似乎很在行。其它连队是先做好门楼,刷好底漆,架上梯子空中作业,这样写出来的字不尽理想,也不好改。副指导员是量好尺寸,做好木板,待木板底漆干后打好格子,字写好后将木板挂起钉在门框上。

他写美术字只是用一只很小的排笔,采用“双勾描红”,然后交给我“留白处填色”,我是那时开始跟他学写字的。

通过接触,知道副指导员是湖北潜江人。一开始在铁道兵一师当兵,抗美援越到过越南。听老兵说,当时的司令员李寿轩有意让我们三师去越南,铁三师在 战争时,曾经留下了“打不垮拖不烂”的美誉。小说、电影《激战无名川》就是讲述这段历史,电影拍摄的外景地选了大兴安林十三团驻地的阿木尔铁路桥。十三团是个桥梁团。

传说李寿轩在三师的一个伙房视察,老炊过于热情握着他的手久久不放,给他留下了三师没做好战前动员,出国前礼仪学习不充分的印象,派了二师三个团到了越南,后来又去了十三师的一个团。

那胡贵元是一师的怎么也到了越南呢?原来在年4月初,总参谋部下达命令:由铁道兵组建一支特别铁道工程部队,开赴越南援越抗美,部队代号“中国志愿工程队第一支队”(后来统一编称“中国后勤部队第一支队”)。按照中越两国*府签订的《协议》,中国铁道工程部队的主要任务是在越南北方新建、改建铁路干线;抢修、维护被敌机轰炸破坏的线路。

由铁道兵一师二团5个营余人组成中国人民志愿工程队第一大队(编序为一大队,后来扩编新增组建四十四大队),当年10月23日前就前往越南了,胡贵元就是其中一员。

铁道兵二师上去6、7、9三个团(2、3、4大队),铁道兵十三师上了一个团63团(5大队)。连同配属掩护铁道兵施工的高炮团(6大队)及高机分队,协同一支队的中国铁道部勘察设计队、大桥队、机务安装队、信号安装队及专业技术人员人,医院等共37余人,组成中国后勤部队第一支队编制(铁道兵一个师定员人,年1月后减少到26人)。后来又派遣了二师10团,十二师58团相继赴越。

胡贵元说了很多在越南的故事:越南属热带气候,气温高,湿度高达85%左右,每天每人要喝10多水壶水。部队吃不上新鲜蔬菜,不少战士长疖子,患阴囊炎,有的连队60%的战士生病。

对中国铁道兵最大的威胁是美*的空袭。越北*区司令员谭光忠对我们说:敌人就是专找你们穿蓝衣服的炸(我们脱下戎装换便装)。据史料记载,从1965年7月9日至1968年3月,美*对越南北方铁路线的轰炸持续了2年9个月,对第1支队管区共空袭轰炸967次,出动飞机5211批、23517架次,投重磅炸弹25752枚,其中瞬发弹24646枚,定时弹1106枚;发射导弹、火箭弹430枚;投钢珠弹等杀伤弹26万余颗。平均每月公里投弹2.11吨,与 的2.17吨接近。

胡贵元讲了件想起来都害怕的事。一次他走在铁路上,看到两颗鸽子蛋大小的钢珠钢珠,就拿在掌上转着玩。要到营地时被排长看到了,大声呵斥他:赶快丢掉。就在钢珠落地的那一刹那,钢珠弹爆炸了。

援越期间,铁道兵牺牲了名官兵,长眠在越南国土上;名官兵负伤。援越部队一支队于年7月1日撤回后,胡贵元来到了三师13团。

铁一师还不止一次到过越南。年的对越南自卫反击战中,铁一师2团、5团4营共人奉命出征,又一次披挂上阵,执行开元至河口的铁路抢修及越南境内铁路的保障任务,不过这次不是援助,而是去教训他们。

说远了,还是回到写字上吧。刚到乌拉嘎我住在连部,看副指导员不管是家书,还是写给战友的信,总在老式的牛皮信封上用极工整的楷书书写,出通知和公告喜欢是用隶书写成,刻钢板蜡纸也是一手漂亮的仿宋体,很是让我羡慕不已。当时并不能判断出他写的毛笔字是什么体,今天回头看了他楷书是临过欧阳询,隶是脱胎于《乙瑛碑》和《史辰碑》。

高中时,我受潘一新同学的影响,也喜欢上了写字,对他的“空心隶书”也能“表演”一下。

胡贵元看我有点基础,就把黑板报、刻蜡纸,书写海报等都交给了我,口述和演示了一些书写方法。

十、鄂伦春头领“王八老三”

年初胡贵元副指导员离开乌拉嘎金矿,回老营西林吉等候转业。后来听说到了《潜江日报》社,也有说到了潜江县委宣传部。去年,听与外界联系广泛的老乡张魏挺说,胡贵元转业到一家国企,在工会退休。

他一走,连队写写画画这些事就到了我这里。“师傅领进门,修身靠个人”,没多久我就闹出了一通笑话。

清明前一天,指导员姚连贵对我说:“明天清明要去烈士墓扫墓,扎了个花圈,要你写几个字。”他把内容讲了一遍,“当中写一个圆的‘奠’,两边白条纸上一边是‘革命烈士共垂不朽’,一边是‘机械连全体革命战士敬挽’。”说实在的这“奠”和“挽”我都不会写,姚指导员写在纸上说:“写好后交给申培青你就完成任务了。”说完就走了。

申培青,年辽宁西丰兵,这时已到连部当文书。

第二天临上车前,申培青拿着毛笔老远就喊我:“快过了,快过来,指导员发火了。”原来都要出发了,指导员发现花圈上写的“革命烈士共垂不朽”,八个字就错了两个。“士”的两横写的一般长,像个“土”字,“垂”也是底下一横比上面一横长。

“两个高中生,就这么几个字就错了两字。”是我写错的字,姚指导员用浓重的石家庄口音连申培青也一道骂,“申培青,你这个文书怎么当的,连个错别字你都看不出来?褚兆洪,你赶快重写。”显然,对文书的要求比我高。

乌拉嘎抗联烈士纪念碑

从那时起,申培青开始向他高中老师请教如何写好字?这位老师寄来字帖,信中悉心传授。申文书也在连部的单间内摆上笔墨纸砚,练起了书法。

老师寄来的是一本柳公权的字帖《玄秘塔》,指出华国锋的“毛主席纪念堂”六字是颜真卿体,说华主席的书法结体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笔力浑厚雄劲,视觉挺拔开阔给予极高评价,并指出华主席的字脱胎于清代书法家钱南园。当时颜真卿、柳公权听说过,这钱南园是何方神圣根本不知晓。若干年后看到了钱南园的字帖,才见到这位颜体大家的真面目,老师的学识渊博才得以体会。

小兴安岭冰雪消融

乌拉嘎镇烈士墓,是为纪念年为解放佛山县而牺牲的解放*合江*区的86名指战员而修建的。年8月,合江省*区鹤立中心县独立团*委刘仲甫率一连,二连,四连的两个排,团部机炮排攻打佛山县城北沟,部队在通过五龙桥关门咀子时遭到县保安队和鄂伦春头领王八老三马队的伏击。鄂伦春人常年骑马狩猎,枪法极准,一时解放*被压在开阔地里不敢抬头。直至天黑,解放*借着黑夜绕到背后攻击敌人,王八老三才骑马退去。此战,解放*牺牲五十人。

第二天凌晨解放*攻入北沟,乌拉嘎金矿解放。

8月下旬解放*留守连副连长王兴业带一个排在关门咀子又遭王八老三伏击,全排壮烈牺牲。

王八老三可谓是罪恶累累,十恶不赦,解放后共产*却没有杀他,只是好吃好喝关进嘉荫监狱。究其原因,一是少数民族鄂伦春首领。二是他打抗日联*,也打日本*子。三是他最后投奔解放*,剿匪有功。据说,省高院判死刑,最高院驳回,最后王八老三老保外就医,生活在乌拉嘎,八十年代因病去世。

这些年来,乌拉嘎当地作家张世忠还潜心创作了一部名曰《索伦烽火》的电视剧剧本,全剧通篇描绘、讴歌了鄂伦春族在抗日战争中的历史贡献。《索伦烽火》演绎的就是曾在当地老百姓中疯传的一则脍炙人口的“王八老三”故事,男主人公原型就是乌拉嘎胜利村鄂伦春族传奇式“驸马”人物王瑞益。

日伪时期,小兴安岭乌拉嘎一带居住的以打猎为生的山民多为索伦(鄂伦春)人,“他们有一个自己组织的队伍叫做‘栖林队’,穿山越岭如走平地,枪法极准。他们的头头名唤王瑞益,是个传奇式的人物,原本是汉人,祖籍山东,早年间随父母闯关东到东北,在金沟淘过金,在山上伐过木,还在俄国人的饭馆烤过面包,经历丰富,而且为人仗义。后来,他被鄂伦春的头人招为‘驸马’,老头人死后,他接过来象征权力的马鞭,还有长枪和双‘匣子’,当上了鄂伦春人的头领。由于身挎日本人的‘王八匣子’手枪,江湖人称“王八老三”,但当面都叫他‘三哥’。此人练就一身好武功,长拳短打,马上步下样样精通,尤善骑射,双手打枪,百发百中。据说他打飞龙鸟不用枪,专用弓箭,一箭飞出,可穿一串飞龙落地。他在鄂伦春部落里很有威望,说一不二。

说解放*为了争取这股地方武装,共产*单独做他的思想工作,讲革命道理,并请他观看部队的操练。‘王八老三’同意给部队带路剿匪,他说:‘光我一个人不行,容我回去跟大伙商议商议’。

‘王八老三’回到鄂伦春部落,跟鄂伦春‘栖林队’的大小头目一讲,大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因为‘栖林队’过去曾经和土匪有过一些联系,甚至有少数人受土匪蒙骗跟共产*交过手,怕共产*报复。最后,‘王八老三’拿出象征最高权力的马鞭一杨,又掏出匣子枪向空中鸣了三枪,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我投共产*投定了!愿意的,跟我走,不愿意的请便!’众人一看‘王八老三’决心投奔共产*,就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听三哥的!’

第二天,他还带来一个50多岁的鄂伦春老人到解放*部队。‘王八老三’向合江*分区李副司令员介绍说:‘这是莫二哥’。然后又告诉李副司令员,‘刘山东子(土匪)已经跑到乌云’,这和部队掌握的情况一致,‘王八老三’说:‘去乌云的山路,就我们俩人知道,我们俩给你们带路。’部队在‘王八老三’和莫二哥的带领下直奔乌云,消灭了刘山东子”。好玩吧,这莫二哥就是前面提到和上海女知青结婚的莫家兄弟的族亲。

真不知道,长眠在乌拉嘎烈士墓的86位烈士看了这部《索伦烽火》有何感想。

十一、佳木斯送病号

不久,我住进了勤杂班。这帐篷位于营区的东南角,室内呈L型隔成四个单间,分别是油料员苏志种,材料员张洪才,理发员江中吉和卫生员的我,统计员罗先果退伍后由71年湖北兵陶德仁接任,住在其他班。

房间很小,不到4个平方,一张床占了一半空间。靠窗户处有张写字台,对着床位的墙上可以对合收放的药架里摆了些常用药。老卫生员张华平留下的棕色牛皮出诊箱放在写字台上,箱内隔层下面放着解热镇痛、消炎抑菌、解痉止泻、酒精碘酒、红紫药水,火罐和几个急救包。上层放着体温计、针灸针、三棱针、止血带和听诊器。听诊器很是让同行羡慕,连队卫生员是不配备的,这个是卫训队学习优秀,杜京朝老师奖励我的。

听诊器几乎不用,如果是心脏瓣膜关闭不全,或是心动脉狭窄什么的几乎不会出现在这个年龄段的战士身上,只有高烧引起肺部病变的可能用的到听诊器。

卫训队长孙世允给我们上课时讲过,有位老中医给人看病,听诊器不是放在耳朵上,而是挂在脖子上,若有其事的告诉病人有杂音、啸鸣音的。老中医的听诊器就是个“行头”,摆个谱用的。

小兴安岭的春天

每天起床号一响,连队开始出操,我背着出诊箱开始挨个帐篷巡诊。一般碰到的都是头疼脑热,胃疼腹泻的常见病,对症处理一下,开点药就行了,严重点的开个病假条,再开个病号饭。出操结束了,我的例行巡诊也基本结束了。连队卫生员比较空闲,有充足的时间学习文化知识。不过也有不少分外的事要做,如出板报,帮厨,买柴等,补缺的事情比较多些。

几个泡病号的都是“常客”,要病假条混顿病号饭而已。连队病号饭无非就是擀个面条或是做个大米稀饭,菜常见的是油煎豆腐。开始以为开病号饭会给炊事班带来麻烦,后来发现如果今天没有病号饭,老炊会主动来问,就想“乘火打劫”。

不管是多冷的天到各班巡诊我都不愿戴帽子,不管多大的雪我也不披雨衣。这帽子、雨衣走到哪里丢到哪里,成了习惯,几十年前就丢三落四的。

部队看病有自己的医疗体系,就近就医逐级转诊。到金矿不长时间的一天早晨,卫生所马医助叫我过去说,一连有两位排哑医院,要我护送到沈阳*区佳木斯医院。在指挥所开好通行证,汽车向汤旺河车站开去。

这里属于边防,毗邻中苏边境,各个路口都设置了边防站,人员进出都要出具“通行证”。

这一路约多公里,要转几次车才能到达佳木斯。汽车从乌拉嘎向西到汤旺河站,坐火车向南到伊春分院(像个卫生队规模,必须通过这里中转),再转火车向东南到南岔,最后转火车再继续向东南到达佳木斯,划了个多公里的半圆。早上5点多出发,到医院已是下午5点多了。时间长不说,最难受的是在候车室候车,冬天的候车室密不通风,东北的“大卷烟”蛤蟆头充斥一股辛辣气味弥漫着大厅,候车室的灯光在烟雾中显得更加昏暗,长椅上、地上坐满了卷着身区打瞌睡的、吸烟的人,不时还会有刁着一尺多长烟枪的女青年出现在眼前,一个令人窒息的公共场所。

乌拉嘎位置图

矮个子战士被炸的满脸砂子,面部血肿要进行手术处理。另一位75年辽宁西丰兵的高个子,只是脸上炸进几粒砂子门诊就取出了无大碍,需要住院治疗几天。

我买好第二天中午12点返南岔的火车票,在医院附近订了间旅社。回去看望他们时,高个子说明天上午他不需检查,可以和我上街玩玩,还说他带了相机。那年代战士有相机的极少,机械连也就孟庆州有一台海鸥的。第二天在和他聊天中知道他叫姜革,妈妈也是我们同行,在县妇保院当院长。江边风很大,江面结着冰,太阳虽不错,没穿大衣仍觉得天寒地冻。在江边亭子旁拍了几张照片就回去了,无暇顾及佳木斯俄罗斯风情的建筑了。

(照片)

早早回到旅社躺在床上等时间,快到11点起身时怎么也起不来,腰就像断了。我知道这是坐骨神经的起始部位的腰椎和骶椎处出了问题。是一个月前“与猪为伍”四天的闷罐车里挨冻落下的毛病,这段时间腰骶和两只腿交替着疼痛,有愈演愈烈之势,始料不及的是就要赶火车了,人起不来了。四张床位的室内就我一人,我用手拉住床沿用劲拉动身体滚到地板上,爬到桌前够下挎包,取出茶缸,点燃一团纸放入,然后扣在我的腰骶上。几分种后自救成功,这“拔火罐”的功效让我站立了起来。赶快往车站赶,检票口就将停止检票,好在还是上车了。到汤旺河已是晚上九点多了,中转站的火炕又让我腰腿缓解了好多。

第二次到佳木斯是送75年辽宁西丰兵肖家宝。早上我巡诊时,肖家宝说他一夜都尿不出来,我叫他穿好衣服站到帐篷后面撒尿,我端好一脸盆水做“潺潺”流水声为他诱导,一脸盆水不管用,又叫班里挑出一担水,一担水倒完了,肖家宝的尿一滴也没引出。“到卫生所吧”,胡*医胡黑子对尿储留一脸为难,说卫生所的导尿管太粗了,医院先导个尿,再观察一下,如果晚上还尿不出来,明天就送佳木斯医院吧。

医院在镇*府所在地,距团结沟西部约20公里的老镇上,当年床位有30张。

导完尿的肖家宝如释重负,活蹦乱跳坚决要回连队。回来后不听医嘱,开始又吃又喝,一会膀胱充盈开始憋尿了,还是尿不出,我告诉他做好明早到佳木斯的准备吧。

第二天一早,在开往汤旺河的路上他已憋得不行了,汽医院,在急诊导了一次尿。到伊春分院时医生告诉他,如果不导尿就要坚持到下午傍晚才能到总院。可能两天两次导尿,尿道损伤产生剧痛让他吃到了苦头,肖家宝放弃导尿选择了憋尿。

到达南岔转车赶上中午饭点,南岔盛产啤酒,一毛一大碗。他经不住诱惑,坚持要与我共饮,美曰“同甘共苦”,喝了一大碗。下午到佳木斯时,他已经憋得不行不行了,脸都憋紫了,医院的路上几次蹲下来缓解张力······

遇到突发紧急情医院处置的。一天,施工现场出现装载机侧翻,驾驶员赵景耀额部出现一条十几公分的伤口,鲜血直流。我赶到撕开一个急救包压上,叫了医院处理。

卫训队学习时,老师反复强调基层卫生员必须要处理好两件事,一是外伤,二是急腹症。外伤是铁道兵部队常遇到的紧急事件,外伤的处理原则是:止血、止痛、输血、补液抗休克。

急腹症就是要做好与常见病阑尾炎的鉴别诊断,避免阑尾炎穿孔。连队没有检验设备,只能做个体征检查,如体温,麦氏点的压痛、反跳痛,腰大肌、闭孔肌试验等。强调要和肠梗阻、肠套叠、肠扭转、肠系膜淋巴炎、输尿管结石、阿米巴痢疾、卵巢囊肿蒂扭转等做鉴别诊断,要我们把要点背的熟烂于心。

一天,74年吉林兵姚富肚子痛躺在床上,我查了一下,上腹部有压痛,其他体征检查不明显,体温正常。我不放心带他到卫生所,胡*医知道他喜欢泡病号,医院做个血相看看。

血相不高,王大夫说留观一夜观察一下吧。这医院能开阑尾的外科医生当时只有这位王大夫,50岁出头,中等个,小平头。医院时,说姚富半夜阑尾穿孔了,王大夫开了四个小时刀才结束。

医院穿孔的······

九十医院

十二、大马哈鱼与蘑菇

“团结沟”的地名什么时候有的?我这里无法考证,部队一住下就觉得地名很亲切是在欢迎我们,“*民团结”吗。

金矿局通过多种形式开展拥*活动,这与大兴安林老铁与林业“剑拔弩张”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大兴安林是老铁先修路,建好车站后交给铁路局,然后林业跟进,这才有了居民点,当地实行*企合一体制,没有建立起完整的*府治理体系。林场伐木人员成分复杂,带些“匪气”,经常与老铁冲突。不光是在伐木现场,团部放电影的礼堂也是最激烈的交手场所,维持次序的警卫排常常是寡不敌众,值班参谋再从各连抽调兵力顶上去,挺热闹的。林业也“狡猾狡猾”的,有一次他们派出一孕妇打头阵,挺着肚子如同航空母舰,带着航母战斗群披波斩浪,如入无人之境,连闯我两道关卡,警卫排不敌如此“凌厉”攻势,很快败下阵来,礼堂沦陷。

电影放不成了,耗着吧,各连开始拉歌。冬天零下4-50度,简易礼堂内外一般冷,孕妇坚持不了“持久战”,撤下了火线。值班参谋抓住战机,“一个连一个班,上!”,没几分钟,“林业”被赶出礼堂,阵地失而复得,电影继续。

小兴安岭嘉荫县的黑龙江里盛产马哈鱼。这鱼又名鲑鱼,属于冷水性的高度洄游鱼类,肉质细腻、呈红色,味鲜美,被美食界誉为“冰海之皇”。

黑龙江大马哈鱼

马哈鱼的生活习性非常有趣,像黑龙江渔民所说:“海里生,江里死”。在海洋里生活了3-5年后,才在夏季或秋季成群结队进入黑龙江作生殖洄游,每昼夜可前进30-35公里呢。

关于马哈鱼黑龙江畔的鄂伦春族、赫哲族有许多美丽的传说。说这鱼人吃后神爽力足,连马也喜欢吃,人们就把它叫做“大马哈鱼”了。

地方上慰问部队送来些马哈鱼,乐坏了张连长。张建祥年兵,湖北洪湖人,机械管理使用游刃有余,人才培养、技术储备手段高明,知人善用。他的施工计划也能很快的通过统计员得到落实和完善。到金矿不久让通信员把家属接到了连队,在营区北侧搭了顶帐篷,每天小酒咪咪,过起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鱼米之乡出来的他对鱼是情有独钟。

三个连队还分了一条叫不出名的约多斤的大鱼,尾巴长的露在翻斗车外面,现在想起来也能是条哲罗鲑。

伙房做的马哈鱼让人大跌眼镜,“马哈鱼炖芹菜”,三个连队一个做法,芹菜也是地方慰问的。

晚上,喝了几杯酒的张连长看到我说;“马哈鱼还是不错的,和我们老家洪湖里的青鱼味道差不多。”他吃的马哈鱼是老婆老叶按家乡的做法做的,当然好吃。听我说难吃死了,他才知道我们吃的是的“马哈鱼炖芹菜”。

“把老朋友给我叫来,乱弹琴。”郑全寿跑过来解释说这鱼是他和副班长王道才完全按地方来人指导的方法做的,要求“鱼冷水下锅,煮好再下调料,最后放上芹菜,盖上锅盖,大火炖一小时就好了。说如果有玉米面,做些大饼子贴在锅边上贼好吃”。

“俺的娘哎!这能好吃吗?”张连长学着东北话喊道。

炊事班在郑全寿、王道才的带领下不断“改过自新”创新厨艺,做出些新花样,尤其是对从没做过的食材,更是用心。他们把连队刚分到的熊肉切成花生米大小的肉丁,大葱爆油锅,加大酱翻炒肉丁,加水烧开后,用自制土豆水淀粉勾芡,喷香透亮的“卤子”(苏州叫浇头)做好了。每人一大碗手擀面,浇上卤子,操场上都弥漫着香味。

“咬不动啊!”黑瞎子力大无比,全是凭着粗壮的肌肉纤维,不烧个4小时当然咬不动。这熊肉不但咬不动,还有一种很腥的松子油味,人人到了“吃之难咽,弃了可惜”的尴尬境地。革命战士不应该浪费稀有的“美味”,生吞活咽的吃进了肚子。我回到帐篷不一会,胃里就“翻江倒海”,全都吐了出来,从此再也没敢吃熊肉。

大地回暖

气温回暖,大地复苏。营地后面山上一片片的杜鹃红了半个山头,林子里长满了小花,争奇斗艳,各种各样的蘑菇点缀其间。木耳长在一些树的腐枝上,偶尔还能见到树上的猴头。老兵说猴头是成对的,只要发现一个,附近就会有第二个,不过这东西长在树上够不下来,用枪打就碎了,收成不高。

礼拜天,部队还是保持一天两顿饭的传统。早饭后,每班出一人,拎着一只麻袋跟着连长上山采蘑菇。

张连长喜欢挎着手枪,到了山上兴奋的会拔出手枪,学着电影上的*官喊到“弟兄们给我冲!”对着天上“啪啪”就是两枪。我们“呜呜呀呀”的拎着麻袋学着“小兵啰啰”的样子向山上跑……一会会每人都背着一麻袋蘑菇背下山了。连长挥着手枪比划着:“晚上,猪肉炖蘑菇犒劳大家”。

操场上晒的满满的都是蘑菇,有经验的老兵将*蘑菇挑出来。老兵教我们“越漂亮、越鲜艳的蘑菇越是有*,打扮漂亮妖艳的都是女特务。”“观察蘑菇有没有小虫子,没有的要挑出来,不能用。”贡品鸡腿蘑几乎采不到。

下午,炊事班会打开几个铁皮的猪肉罐头,炖蘑菇改善下伙食。罐头是一斤八两一个,里面有厚厚的一层猪油。开始我和连部一道用餐,菜是用盆打到每个帐篷的,每到这时付指导员胡贵元会打开一瓶酒让大家喝,酒很差,五毛一瓶的地瓜烧。天冷,喝酒是御寒的一种办法,喝多也会出现热量丢失后的“酒后寒”,得不丧失。

我不会喝酒,胡贵元在茶缸盖上倒上酒,“革命战士都要喝”,硬是这样被练出来了。到了复员回家时,一斤白酒也能对付了。

“乌拉嘎山上瞎蒙特别多,东北话叫瞎蒙,比苍蝇大,会咬人。”赵文和问我还记得吗?“你们温州兵周光胜、钱云松说,你们东北大苍蝇咬人真痛。”连队给每个人发了蚊帐帽,上山要戴这东西才行。最讨厌的是蚂蝗,钻进肉里不易弄出来。有用烟头烫的,效果不佳,还是我的三棱针好使些。

小兴安岭物华天宝,海味虽说难得,山珍却随手可得。每天中午有几个老兵会利用中午一点休息时间上山采木耳,搞点副业。到了秋天,66年兵洪登宝就木耳这一项拔得头彩,他晒的干木耳达到一斤多重。那时对于这种小兴安岭的野生木耳收购价就达十元一斤,是我一个月的津贴费。

洪登宝66年兵,陕西人,在乌拉嘎保留班长职务的老兵,是修理班的技术兵。

听老兵说,洪登宝老婆很漂亮,老婆对他的要求是,洪登宝一但退伍她就离婚,所以洪一直在部队不退伍,最后也没有转成志愿兵,听说80年让他退伍时,他哭的很伤心。

凡是来自农村的,尽管当时老铁比较艰苦,基本都不愿意回农村。当时有两个途径,一是工龄加*龄够8年回家有工作就是三级工,工*龄够15年的家属就可以随*。二是七年以上的技术工种就有转为部队职工的机会,但指标控制很严。洪登宝没有熬到15年,也没转成职工就退伍了,的确比较残酷。

我知道洪登宝是在西林吉的老连队的时候。有一天,胡贵元学着洪登宝的老陕话,“有的班,整了鱼(ru),不交给炊事班,自己整了吃(zhi)了。”说十班用自制的酒瓶手榴弹在额木尔河炸鱼,没交给炊事班。

洪登宝,比较瘦弱。说话时脸上带着苦笑,给人的感觉比较懦弱。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们到达汤旺河时,他和几位老兵跟着刘先咏留下来装卸设备。结束回团结沟时,坐在嘎斯车上开出有十几里了,说自己的枪掉了,好在回去在旅社找到了,感觉挺窝囊的。

另一个五大三粗的老兵“老头鱼”要精明的多,能把山上的水曲柳树阴干,破成板材装进量身定做的木箱里送到火车站,一箱一箱往家运。

老头鱼,69年入伍,修理班的的技术兵?。“老头鱼”,这个外号是当年在盘锦修大桥时,他抓了一条老头鱼被别人弄死了,他气的边哭边喊“我的老头鱼啊”,这样有人以此为料直接把他叫成“老头鱼”了。此人能吃苦,炊事班杀猪他都主动帮忙,而且很内行,但是一直要吃很多东西。

连队杀猪有个传统,杀完猪屠夫可以取猪身上一物饱餐一顿。有一次,一位老乡杀完猪问我“取什么?”我说就取一对腰子吧,加点里脊肉。炊事班炒好后,他叫我“有福同享”。一盆炒腰子骚哄哄的,问其原因原来新老炊没炒过腰子,腰子没破开打理漂洗,直接切了炒,成猪尿味的“爆腰花”了。

十三、进山烧炭

60岁以上的人都可能记得“老三篇”里有个张思德,他是中央警卫团的战士,在给中央机关烧炭的时候,炭窑洞塌方牺牲了。延安为他开了追悼会,毛主席还写了篇《为人民服务》,号召大家向他学习。说到烧炭,我们机械连也有烧炭的故事。

乌拉嘎金矿

小兴安岭的冬天虽不及大兴安岭寒冷,但气温也降到了零下30几度。机械连的行走机械,出工前都要提前几个小时将木炭盆推到机车的底盘下加温,不然这些烧油的机械是发动不起来的。木炭成了冬天机械连乃至汽车连正常运行的必备物资,直接影响到土方剥离的施工进度。

指挥所很重视,将烧炭的任务交给了机械连,张连长把任务下达给了二排。

二排在山里架起帐篷,挖出窑洞,砍材伐木,开始烧炭。这烧炭是个技术活,火候过大,烧出来的炭热量不够。火候过小,木炭夹生,用时冒黑烟。因此这火候的掌握和封窑口时间的掌握是成败的关键。二排烧了几窑不尽理想,张连长准备换将。

二排不行就一排上吧。一排长尚英奎看中了75年洞头兵张魏挺,他向连长拍胸脯说:“张魏挺喜欢动脑筋,善于解决问题,让他去肯定能烧出好炭来”。

张魏挺向连长提了个要求,进山的小分队十个人要由他挑选,“高德才必须在,杨树彬,田勇必须在。”

高德才是71年吉林兵,以前烧过炭,请他出山是做技术指导。杨树彬、田勇是张魏挺的铁杆兄弟,小分队要他俩保驾护航。

张魏挺领着12个人,带着枪支弹药、锯子斧头、粮食油盐住进了森林里。

他悄悄的对“哼哈二将”杨树彬、田勇说,烧第一窑木炭时你俩就要把老兵的烧炭技术全部学到手。杨树彬、田勇跟着高德才后面寸步不离,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成功了!”第一窑木炭就烧成功了,大家欢欣雀跃。张魏挺问杨、田:“可以单干了吗?”“没问题!”两位信心满满。

晚上在帐篷里点着蜡烛喝酒,大家夸了老兵高德才一通。高德才正在得意之时,张魏挺对他说,“大冷天,让你一位老同志陪着一帮新兵蛋子受冻挨饿,真于心不忍,明天你回4班报到吧!”第二天,张魏挺用两只兔子把老兵打发回去了。

张魏挺(前中)与杨树斌、只德成、陈先瑞、田勇、张树才在乌拉嘎

我到过山里一次。75年兵钟祺嘉接替沈培青来连部当文书,一天问我,山里烧炭的地方去过吗?我说没去过,很想去,就是不认识路。

钟祺嘉挎着手枪前面走,我背起药箱跟在后面进山了。钟祺嘉熟门熟路,看来不止来过一次。

在雪地里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烧炭的帐篷前,几位烧炭兵的“行头”好奇怪:身裹破棉袄,电线腰上盘。脸上抹着灰,“匪气”留眉间。30年前林子里的“绺子”估计就着模样。他们见到了我们来很亲热,有点像《智取威虎山》里夹皮沟的老百姓见到了解放*一样。

钟祺嘉对我说:“你在这等一会,我和张魏挺说两句话。”说着就和张魏挺进了帐篷。现在回忆起来估计是送子弹来了,这事比较隐秘,所以支开了我。

片刻,老乡魏挺喊我进去,端出一盆土豆烧兔肉招待来客,挺好吃的,比赫鲁晓夫的“土豆烧牛肉”好吃。

兔子有个特点,下雪后出来觅食,会在去的脚印上原路返回。张魏挺谈起了他们套兔经验,“每次下完雪我们就找兔子脚印,然后在脚印的树枝用铁丝上下个活套,铁丝一头固定在小树上,一头是打个结的圈。兔子跳入圈中套到后,越蹬套子越紧,就跑不掉了,然后就抓到了。”说他们在上山套了有一百只兔子了。

不光是兔子,还有飞龙、松鼠等。有一种长尾巴鸟傻呼呼的,把高粱米洒在冰上,这鸟会成群的飞来。开始子弹打到胸脯上就吃不到什么肉了,改打头。最后大家枪法贼准,每天能打到2—30只长尾鸟。

枪法是子弹喂出来的,子弹是猎物换来的,南泥湾精神在乌拉嘎森林里发扬光大。

一只兔子能换20发子弹,飞龙能换30发子弹,这比大兴安岭“开价”高多了,老营一只飞龙7发子弹,一只狍子才30发子弹。一开始,小分队只是回“夹皮沟”炊事班用兔子换些猪肉,顺便补点大米、白面、高粱米等给养什么的。生意越做越大,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让指挥所知道了,指挥所也和他们做起了生意。炊事班长75年文成兵周金水更是突发奇想,与副班长我们同学甘士荣商量后,把白面烙好油饼换兔子,生意做的红红火火。

张魏挺那时就表现出了很好的管理才能,山上正常出炭后,他对小分队进行了“内部分工”,辽宁兵杨树彬、山东兵田勇负责打猎。他自己带吉林兵史洐亮,河北兵陈宪瑞,辽宁兵刘贵軍,高志英等人烧炭。

一天,杨树彬、田勇出去打猎,下午3点左右分见杨树彬回来,抢上挂了几只鸟,还有一只没有头的兔子。“杨树彬,田勇呢?”当他听说他俩早已分开始,觉得不好,腰里别上斧头,拿起一把枪就喊杨树彬快走。

东北冬天黑的早,再有一小时夜幕就要降临。他俩走一段就用斧子在树上砍个记号,走出一段开始朝天放了一枪,结果是等不到回应的枪响。张魏挺一身冷汗,“完了,出事了”。

杨树彬很有经验,停下辨别了一下方位,向他和田勇分手的地方寻去。每走一里放一枪,都没回应,走了有四里地还没找到,正在陷入绝望时,张魏挺朝天连放三枪,这下终于盼来了田勇回放的枪声。三人见面时,夜幕已经落下,看见的只剩下白雪映出的银光。

猎人狩猎有识途的马、辨路的狗不会迷路。部队在原始森林打猎走丢的真不少。在大兴安岭就听说团后勤处长老单头进森林打猎迷了路,“主要还是老家伙带的子弹多,迷山后,他原地不动烧火。然后每几分钟就往天上放一枪,搜山找他的部队往枪声方向围拢,很快就找到了。还是老家伙资格老,经验丰富,不然冻死饿死的迷山的人也不少。”老兵说找到他后他还故作镇静,“谁让你们来找的?我怎么会迷路呢?”欲盖弥彰。

有点生死之交,过命兄弟的味道吧,过命兄弟传奇还不止这些。年初,老兵复员,经汤旺河车站转运。上午“老朋友”发现他的木箱被人倒入硫酸,硫酸来源应该是蓄电池添加剂。

一排长尚英奎判断是老朋友批评过的两个退伍战士不服,采取的报复行动,决定将两人追回问个明白。老乡王宗川劝张魏挺不要去,怕复原兵会有过激行为。张魏挺、杨树彬毅然各别一把匕首,跟着尚排长、郑全寿拿着通行证,乘翻斗车向汤旺河追去。

火车车厢找了个遍没有踪迹,是在售票处将两人“逮到”的,两人是想改乘列车班次,摆脱“追捕”。

大山里的客车

尚排长说把两小子带回调查。翻斗车过边防检查站时被拦下,原因是通行证上是4人,现在6人,只能4人通过。双方出现争执。

检察站执勤的把别着手枪的尚英奎喊下来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通,要他念公安局关于边防通行规定的公告。

“老子不识字!”尚英奎受不了如此羞辱,以不识字大声抗争。

僵持了好一阵,双方达成统一,留下张魏挺、杨树彬两人,尚排长、郑全寿带两个复原兵回连队。回头带通行证来接张、杨回去。

两位患难兄弟被晾在在检查站。三亇边防一边下象棋、一边开始骂骂咧咧,说了些侮辱他们的言语。张魏挺一气之下对着棋盘就是一脚,该出手时就出手,杨树彬也摁住了一个边防,三个边防被他俩给收拾了,一个还被打的鼻血直流。事情闹大了,东风森林公安局开来吉普车,把张、杨带到了公安局会议询问。争辨了一会,公安局长写了4条意见,让他俩带回交给部队领导,把他们放了。走出没几步,张魏挺就把纸条撕了,也不知上面写的是什么?

他俩回到汤旺河转运站住下,等第二天公交回家,正好遇到部队指挥所崔副总在吃饭(铁道兵团以上单位都配有技术干部,团副总工程师,行*上相当于副参谋长),知道他们是和检查站打架迟留时,急着问道:“打赢了吗?”听到他俩是胜利一方时,高兴的叫食堂为他俩加了两个菜。

十四、喝*连

从机械营调拨的两批大型土方机械到位后,施工进度开始突飞猛进。炸药用量每天整车、整车的消耗。我连吊车驾驶员郑金亮说他“长期配属汽车二连,用车拉炸药炸山,爆炸时动静很大,气势堪比地震”。

一连,风枪打洞、填埋炸药、放炮炸山;二连,翻斗车搬运土方;三连(地方上叫我们机械连是3连),推土机堆土、铲运机连铲带运,装载机装车。工地上车水马龙,好生热闹。

张连长喜欢戴着白手套站在工地高处,欣赏各种机械交织穿梭的画面。听着机械的轰鸣声,感觉是在指挥一场机械化多兵种联合会战。有几次他跨上手枪,叫上统计员、通信员、文书簇拥在身边,喊我也带上药箱跟在后面上山“巡察”。我当时想通信员要是给他递上个望远镜会更加有派。

张连长对“巡察”很得意,回来对我说,“新四*叶挺*长都是带着白手套,拿着文明仗到前线指挥的。”我好奇问他“什么是文明仗?”,他回答我“我也不知道文明仗长生么样,听褚副团长说的。”机械连每天有一位排长在工地值班,从那以后一排长尚英奎每逢值班也开始佩戴手枪、戴上了白手套。

部队机械三班倒,战士连轴转,弄得身疲力竭。“汽车二连夜班倒车自卸土方睡着了,从坡上连车带土翻了下来,”郑金亮告诉我。这时机械连也出现了装载机翻车伤人事故,施工安全到了突出位置。

没想到进入夏天,部队出现了一次严重的长时间的非战斗减员。

夏天小兴安岭的早晨,雾从山谷里升起来,整个山林浸在乳白色的浓雾里,笼住了工地周围的长得葱葱茏茏树木。太阳出来后,金光穿过树梢,照射在工地上,“瞎蒙、蚊子、小咬”也开始三班倒,让战士吃尽了苦头。

这还不算啥,更要命的是部队营地流行起了传染性痢疾,一度三个连队非战斗减员达到了15%。我将痢疾病人隔离在一个大帐篷内,每天按时为他们送饭喂药。没过几天,连队抗菌、抑菌药告急,卫生所也所剩无几。胡黑子(接替马医助的胡*医)对我说“不行就服用碘酒”,没两天指挥所也粮尽弹绝,连稀释了的碘酒也让病人也喝了个精光,痢疾病人还是有增无减。

“事出寻常必有妖”,询问调查中发现,病因集中指向了“熟米饭”上,部分的病号最近有吃这种“熟米饭”的经历,以帐篷为单元“聚集”传播。

76年辽宁兵刘新民说,“熟米饭”就是将煮熟的高粱米饭用小溪的水泡着吃,是东北人夏天的最爱。团结沟的溪水不洁净,肠道传染病,病从口入。

卫生所的卫生员回大兴安岭卫生队进药,来回也要一周,盼望能带回些氯霉素、痢特灵这样的特效药到来,平时连队有磺胺类的周效磺胺算是宝贝了。

最困难是时候想到了中药。翻阅老爸寄来的《简明中医药手册》”根据书上图样特征,在北边山上找到了“*莲”。小时候,洞头铜山制药厂制备*连素时,见到过干*莲草原料,也尝过这草的味道。“味道相同”我确认就是这苦玩意,采下一捆背下山在炊事班熬了一大桶*连汤。

小兴安岭秋天

晚饭后,战士们集中在操场上,每人手里拿着一只碗,列队准备喝*莲汤。

炊事班抬出一大桶的药汤,我先把药盛到张连长的碗里,张连长一扬脖子,故作“轻松”的样子喝下了。接着我也装作轻松一碗下肚,告诉大家“不是太苦的,还不错”。读书时常把解放前穷人的生活比喻成*莲,有多苦不用描述了。连续喝了一礼拜,大家叫苦不迭。后来我改用映山红树根和柞树皮熬汤用于预防痢疾,大家还能接受。

痢疾的流行并没有因喝中药而终断,甚至出现了几位“二进宫”的,再次隔离。到了9月初,三个连队隔离在帐篷内的还有70多人,特效药不特效,变成“特笑药”了。75年辽宁兵李玉凯解除隔离,再吃熟米饭,又进去了。“痢特灵”特不灵,“氯霉素”吃的脸又“绿”又“霉”没个“数”,实在没辙。

那年,9月9号毛主席逝世,乌拉嘎部队也进入了一级战备,打着背包,枪不离身,晚上和衣而睡,高度戒备。

9月14号的凌晨4点左右,连队响起一阵急促的哨声,紧急集合。大家背着背包和枪列队在操场上。指挥所王参谋跑过来拿出一张纸说,“接上级电文,平顶山有一股苏*小部队空降,要我乌拉嘎部队前去搜山围歼,马上上车出发。”

我问连长,隔离帐篷里的十几个痢疾病人怎么办?这话让王参谋听见了,没等张连长回答抢着说,“跟着走”。

9月中旬,小兴安岭已进入深秋,凌晨寒气逼人。我带着穿着大衣的十几位病号赶到汽车连,车子已近开走了。徒步奔袭是跑不动了,向目标平顶山靠拢吧。苦了那十几位拉痢疾的战士,一个个还穿着厚重的皮大衣,没跑出一里路就掉队了,喊着要蹲坑,又怕做了苏*俘虏。当时,除了指挥所几个人知道内情,其他谁也不知这是演习。

脸上长了不少粉刺的李玉凯原本是个魁梧的大个子,两个月的跑肚拉稀廋的变了形,气喘吁吁的对我说:“卫生员,我不行了,给我留下颗手榴弹,你们先走吧。”他不想当苏*俘虏。“我到哪给你弄手榴弹?”到老连队两年了,手榴弹长什么样都忘了,一颗都没见到过,“把大衣脱了丢掉,跟上队伍。”病号队伍艰难前行。

汽车二连70多辆车,一字长龙浩浩荡荡在公路上呼啸而过,吓坏了沿途的老百姓。一个出来撒尿的村民,尿到一半,看到荷枪实弹的部队*车迎面而来,吓得撒腿往屋里跑。

9点时分演习结束。三个连队的6、70号痢疾病人被收容队送回。参加演习全过程的战士说,指挥所在路上还设置了一些演习科目,在乌拉嘎老镇东小河搞了汽车涉水,在平顶山搞了寻踪追击,在通往嘉荫的道路上搞了设伏围歼的内容。

对付肠道传染病能用的方法全用上了,从喝药预防、个人卫生、碗筷消*、环境消杀、粪便消*到饮食卫生、安全用水都严格把关,终于出现了零新增,部分病人痊愈解除了隔离,奇怪的是几位二进宫的如李玉凯、肖家宝等十来个人总是好不了,说自己都要“脱肛”了。

机械连参加“打猎队”的十班副刘国忠,在鄂伦春那里打听到了治疗痢疾的偏方,他与王廷忠去胜利村猎人家取回了一火柴合的大烟膏,告诉我说拉痢疾的人只要服用半粒*豆大小的大烟膏就能治愈。我将信将疑发给了隔离病人,挨个看他们服下。真灵,真就止泻了,我是第一次见证了大烟膏的神奇。

鄂伦春人有种植罂粟的传统,大烟膏出自鸦片,鸦片源于罂粟,它有涩肠止泻、敛肺止咳、止痛镇静的药效。鄂伦春人狩猎不管是刀枪伤、猛兽咬,还是跑肚拉稀、头痛脑热都用它。

我在乌拉嘎的一些院落里见到过种植的罂粟。罂粟属草本,开花并不好看。花谢有结节,俗称烟葫芦,内藏白浆,是“割大烟”的部位。用小木片沿烟葫芦表层轻轻拉出一道口子,用手指把渗出白桨抿到碗里,太阳下晒成黑色的半固体就是大烟土(鸦片)。大烟土溶解滤过杂质,收集酱油状滤液经微火加热成糖稀状就成大烟膏了。

罂粟是*品源头,现在*府也不允许鄂伦春人种植了。

十五、我的班

乌拉嘎团结沟营地东北角的装载机班和勤杂班紧挨着,这时我在机械连呆过的的两个班。75年下老连队时我分在装载机的7班,一起到的这个班的还有洞头的郭玉,西丰的李炳友,长春的赵景耀。

年7班合影于西林吉

照片左起穆清阁、甲丙申、郭玉、刘书明、王思胜、褚兆洪。前左起、李丙友、姜荣平、马庆彪、赵景耀。

7班长是71年湖北麻城兵王思胜。个子不高,很精干,对我们新兵很热情。听老兵说王班长还身怀武功,几个人近不了身,引起了我们新兵的注意和好奇。

73年河南林县兵刘书明给我们介绍了机械连的两位传奇人物。一位是王新华,说他从新兵连来连队的第一天,在全连的欢迎仪式上代表新兵发言,不用手稿夸夸其谈了20几分钟。

另一位是梅龙修,说我们现在吃的东北优质大米是他的一封信争取来的。当时,地方在部队有限的细粮大米供应上,调拨给部队的是南方的“线米”。铁道兵在东北的农场开垦种植了大量的优质大米,反过来自己吃的是劣质大米,战士意见很大。梅龙修当时在连部当文书,收集意见,给黑龙江省革委会主任兼沈阳*区*委的潘福生写信反映情况,最后得到满意解决。这一“为兵请命”的“义举”在铁道兵里广泛传播。

梅龙修在大兴安岭

班里两台装载机都是日本货,老兵说在日本是用来铲雪的,电焊工焊了个驾驶室用来挡风避雨,严冬季节仍然要穿着皮大衣操作驾驶。我觉的把排气管加长接到驾驶室可以取暖,班长说,“排气管加长动力递减”。

班长开车带我用2立方的铲斗给伙房运水,车子最快速度能达到每小时30公里,到了平路上让我开一段过了把瘾,与我讲了“扭力与速度”的关系。

张建祥当连长后要新兵集中培训学习《机械原理》,地点是三用堂,选了连里有经验的两位老兵周德应和姜荣平当教员。

我记得教材《机械原理》分为十几章。十个系统独立成章,如机械系统,爆排系统,油路系统,电路系统,润滑系统,变速系统,冷却系统等。现在我还能背“曲轴旋转一圈度,完成一次吸压爆排的是二行程”,“曲轴璇转两圈度,完成一次吸压爆排的是四行程”的内容。

四十几人睡在三用堂的地上,牙膏、牙刷、茶缸、毛巾都整齐排列着,遵守着新兵连学到的《内务条例》。大家情绪很高,次序井然。

苏志种和我坐在一起,书里有不识的字我就请教他。他比我长几岁,社会经验比我强。他对我说,柴油机主要是学油路部分,汽油机是学电路部分。还告诉我“排气管冒白烟是机器太冷,冒青烟是烧机油,冒黑烟是负荷太重。”让我好生羡慕,这位师兄知道的这么多。

书里的“润滑系统”的“润”字我不识,他看了一下惊讶的说,这都不知道,念“国”。

“为什么?”我不解。

“俗话说有旁念旁,无旁看像,润字像国就念国”,他很自信的告诉我就是这样读。这一读不要紧,我误读了好多年。

机械连短训是5月份结束的,接下来是西林吉火车站三角线刷边坡,一直到了6月初去塔河接受卫生员培训我才离开了7班。

78年山西兵常玉益说他到连队时,7班有王永祥、闫贵斌、李炳有、杜志*、姚玉银、齐德柱、杨德荣、尹福文、刘佩民、高维贤、曹万银、刘金又。杨德荣当班长。

*营流传着“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话,7班的兵换了一茬又一茬。到了78年照片上的人只剩下李炳友了。连队从大兴安岭到小兴安岭,从小兴安岭又回到了大兴安岭的阿木尔,铁道兵是“流水的营盘铁打的兵”。

金矿时,我和志种同在勤杂班。他是油料员,后来文成兵廖乾照接任;统计员是罗先果,一年后陶德仁接任;材料员是75年西丰兵张洪财;理发员开始是江中吉,后来77年山东兵陈来忠接任。这个班有个特点,只要进来了都学会了吹口琴,陶德仁更是吹拉弹唱都精通。会演奏乐器这个现象在71年湖北麻城兵身上体现的很突出。

江中吉能刻的一手好字,能用钢锯条磨成的刻刀在桦木棋子上刻出楷书的“提、按、转、折”,用子弹壳能做出漂亮的打火机。每逢老兵退伍,就忙坏了车工,车好象棋刻好字涂上油漆就能换罐头,也可换回到前哨打野鸭的子弹,碰巧弄几个个手榴弹可以到河里炸鱼。

早上,我仍然背着药箱各帐篷巡诊,处理一下头疼脑热,胃疼腹泻的常见病,开几张病假、病号饭条,其余的时间就躲进单间复习文化课了。葛宏伟的一部苏联大部头精装本的《哲学大辞典》,我逐条逐句的做了笔记。

志种的油料库在连队营地的东侧,每天为挖土机、铲运机、装载机等土方机械添加油料。

工地上有台地方上的挖土机,女司机约二十左右,五官标致,体态丰盈,穿着得体。夹克外衣,白手套在团结沟这样的穷乡僻廊很是显眼,路过营地有很高的回头率。

她家在油库附近,下班时顺道将大挖开到志种油库加油。那时没有加油付钱的说法,医院,也不收费用。

一天收工,志种兴奋的告诉我,“她又来加油了”,“谁阿?”“大挖司机”,“这有什么高兴的?”

志种看着周围没人,神秘的告诉我,“我叫她把屁股调过来!”看我愕然解释道:“我叫她把大挖的屁股调过来。”噢,原来是“铁屁股”。

之后,志种几乎每天都会告诉我们,“今天加油,又叫她把“屁股”调过来了”,“加满了吗?”我们和他打趣,“加满了”。

看着志种得意的样子,我编了几句顺口溜调侃他。我们到老连队第一次点名时,张建祥连长将“苏志种”念成“苏志钟”,顺口溜念“钟”:

苏志钟,苏志钟,

大挖加油打先锋。

苏志钟,苏志钟,

抓住机会不放松。

苏志钟,苏志钟,

挺着肚皮向上冲。

苏志钟,苏志钟,

愿做一颗不老松。

……

苏志种在金矿

我和志种天天开玩笑闹着玩,老乡当中大家喊他叫“老买呀”(闽南话老太太,音译),把同学甘世荣叫做“老和呀”(闽南话老头,音译)给他们来了个派对。辽宁兵张洪财跟着后面叫,把“老买呀”喊成“老美格”。

晚上是我和志种比试摔跤的时间,开始各有胜负,练了个把月后我对志种说:“比十把。如果你有一把赢就算你赢了。”摔完十把,志种输了九把,赢了一把,按照“游戏规则”还是志种赢了。

志种说他腰疼,可能是摔跤练的。我检查了一下,告诉他,晚上睡觉前针灸理疗一下。连队缺医少药,除了山上挖点草药,针灸火罐是使用最多的办法了。

晚上志种在他单间里,光着背趴在床上。我在他要腰部下了几根长针,提按旋转,得气后留针。关照他不能动,一动会引起腰肌纤维牵拉银针,变形了针就拔不出来了。

一会我又重复了捻转提按,叮嘱他千万不能动。

志种“乖巧”的保留着趴的姿势。大约晚10点钟,我给他拔针时,看他睡的很香没叫醒他。给他留着灯,我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一觉醒来,天已放亮,志种的房间的灯还亮着。我去一看,志种仍保留着昨晚的“趴”势,一动不动,愣是被子没盖趴了一夜。

“可以拔针了吗?我尿憋死了。”志种看我过来,急着问道。

“昨晚针就拔出来了呀”弄的我苦笑不得。

唉,没叫醒他少说了一句话,让他挨了一夜冻。虽说是夏天,小兴安岭日夜温差还是蛮大的。

十六、拽,琴声传天外

拽,转业*人多豪迈;

拽,机械连小伙人人爱;

拽,眼皮子底下谈恋爱;

拽,刘先咏琴声传天外。

······

张连长在连部渡着方步,歪着头,左手做托举小提琴状,右手似执琴弓挥舞比划着,“一拽一拽”有节奏的朗诵着。

“连长开会回来了?”我猜他又在学褚副团长了,“你在念谁的诗呢?”

“还有谁的?褚黑子的,”连长举起右手狠狠的拉了一下,“拽、拽、拽,拽你‘娘了个动彩’”发泄心中的不满。

“拽”,”这里应读zhuǎi。是褚惠民老家苏北靖江人的口音,意思是“牛的不得了”。张连长念成zhuài,理解成拉小提琴的动作,机械连只有刘先咏有把小提琴。“娘了个动彩”是苏北靖江土语,跟国骂“他妈的”同源。

张连长刚才的表演是指挥所会场上的场景,只是把第二句的“铁道兵”改成了“机械连”。顺口溜和“拽”的动作都是褚副团长自编自导的,刘先咏和当地女青年李艳杰偷偷恋爱,蒙了他一年多才知道,批评机械连纪律松懈,连长失察,管教不严。

战士服役期间,不允许与当地女青年谈恋爱,这是纪律。电影《柳堡的故事》为什么可以?只能说“清规戒律”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也是慢慢形成的。

要了解“谈恋爱”的事,还得从一次邂逅说起。

刘先咏在演奏

76年3月,机械营两台挖土机到达汤旺河车站,张连长指定刘先咏、洪登宝,还有机械营下来胡宗富等的几位老兵,由刘先咏负责组织卸车。

两台机械营的挖土机编为机械连8班。他们原在阿木尔配属,“我在劲涛车站办理的*运计费证明运到汤旺河站”刘先咏说“当时我去机械营办理手续时还在他们班吃了饺子。交了一大笔运费,在劲涛上的车,因走的是商运,说以运时很长”。

外面下着大雪,室内温暖如春。几位老同志住在招待所好吃好喝,乐不思蜀。几天后指挥所派来嘎斯车接他们,才念念不舍离开了“温柔乡”。

汽车开出十几公里,到了东风林业局第九林场时,洪登宝惊叫一声,“枪不见了。”刘先咏赶紧叫驾驶员开车带洪登宝回去找,其他人下车等候。

丢的是一支冲锋枪。刚到老连队时老兵告诉我,机械连人,除了四支半自动步枪是练刺刀和打靶用的,九把手枪是干部佩戴的,其余战士配备的都是清一色的冲锋枪,冲锋枪短便于在机械上携带。枪是战士的第二条生命,枪丢了还了得,大家焦急等待着。

约莫一个小时,嘎斯车回来了。“枪找到了”,洪登宝苦笑着说“枪落在招待所了。”刘先咏吆喝着大家上车,才发现车内挤得满满的一车老百姓,副驾驶位上还坐着一位抱孩子的妇女。

考虑*民关系没有赶她们下车。“挤挤吧”,刘先咏带着五位战士挤上了车。刘先咏旁边一位坐木箱上的女青年看着他挺高的个子,弓着腰站着挺累,“解放*同志,你就坐下来吧。”要他坐到箱子上,“恭敬不如从命”乘机挨着女青年坐下和她攀谈起来。他了解到,她是寒假从鹤岗姥姥家返回,带了不少行李,坐着的木箱就是她的。他们在东风转运站碰到回去找枪的嘎斯车爬上来的,都是要回乌拉嘎的。”她告诉刘先咏她是“团结”的,部队的所在地团结沟。

八十公里公路是条很窄的石子路,汽车摇摇晃晃的向前开。颠簸晃动你碰我,我碰你,厚厚的冬装隔不住电流的穿击,两位年轻人热血澎湃、面红耳赤。车上搭着雨篷布比较昏暗,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的脸胧像喝醉了酒一样。

回到连队的晚上,刘先咏辗转反侧、夜不能昧,瞪着眼睛看着篷顶回想着白天触电的感觉。

“刘先咏,这两天怎么听不到你的琴声了?”胡贵元看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关心问道,“有什么不舒服?”刘先咏早已准备好潜台词,“小提琴上的琴桥在车上弄丢了,”他编到,“可能是掉在我旁边一位女同志的脸盆里了,脸盆是用网兜装着的”。

“她在哪下的的车?去找找!”胡贵元中计,正中他下怀。

留下的线索她是“团结”的,刘先咏让班里同志去团结矿打听,还真是打听到了。钳工小朱回来说“她叫李艳杰,是“河北”的,不是“团结”的”。

刘先咏暗暗欣喜,第二天以副指导员允许他找“琴桥”为名,跑到“河北”找了一圈,结果也没见到个李艳杰,后来又去寻找一次还是无果。就在“踏破铁鞋”放弃了找她的念头时,事情出现转机,一下“柳暗花明”了。

几日踏雪寻芳不见真容,着急上火心神不定。刘先咏茶饭不思,开车床也不戴防护镜,一铁削飞进眼里。铁削嵌在角膜上,我用套在注射器上的针头挑拨出了铁削。马医助说明天医院看看吧,眼药水、眼药膏各开一支,白天黑夜交替外用。

第二天一早,我带他是在团结矿礼堂前的操场上医院。医院没有眼科医生,外科王大夫认为问题不大,开了外用药,嘱咐按时用药,注意眼卫生。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刘先咏的眼前,“李艳杰!”刘先咏脱口而出,李艳杰听到有人喊她,回头一看竞然是车上的铁道兵小伙。久旱逢甘露也好,他乡遇故知也好,两人站在走廊里说个没完,看来那天在车上“电”的不轻。

我对刘先咏说,“我去照相馆了,照好我就回连队了”。

说到照相,这里就先写点乌拉嘎照相馆的插曲吧。那个年代在外当兵都喜欢照张照片给家寄去,我也不例外。乌拉嘎的照相馆又小、又破旧,在镇的中心街上。与其它地方的照相馆一样,玻璃橱窗里放上几张艺术照吸引顾客。橱窗里的照片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似成相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摄影师是为60多岁的老头,很客气。坐位挺矮的,师傅叫我把头抬起来,再抬起来点,感觉摄影机镜头是居高临下的。没多想,觉得人家这样拍会有艺术范。

一周后我到镇上,老师傅交给我一个用朝鲜报纸糊的照片袋子。我边走边看:照片上一个粗脖子,仰着头,目光略显痴呆的人盯着我。这是我么?我开始怀疑自己,这神态觉得在他照相馆橱窗里见过。

蓦然回首,恍然大悟,橱窗里的头像都是这样抬着头在看我,哼,“艺术范”啊。

听乌拉嘎人说:老头姓朴,鲜族人,订阅朝鲜报纸,看完糊纸袋装照片。早先在嘉荫劳改农场给犯人拍头像,抬头仰视是他的“艺术风格”,来乌拉嘎就业这风格也带来了。

怪不得,橱窗里的头像的似成相识,公安局电线杆上公告里的照片就是这种“艺术照”。

言归正传。过了有半个月刘先咏找我,说那天谈的挺好的,女孩是个读高二的学生,年方十八,是中学百米纪录13秒4的保持者。那天还送了他两条枕巾和几本笔记本,他们确立恋爱关系了。现在她阑尾炎复发,地方上青霉素紧张,要我帮忙。

大概是80万单位一支的青霉素有十几支交给他去紧急“救美”了。

到今天,我还觉得那天的邂逅有些蹊跷。医院偶遇是真实的,看不出破绽,但这天送他枕医院。因为她事先并不知医院,所以不可能把“信物”带在身上。如果这天送围巾成立,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刘先咏这天到过她家。

医院隔墙有耳,这天他俩的谈话被挂号室的护士听的一清二楚,很快事情就传开了。

十班的战士看到班长每天都在神神秘秘的写“日记”,结合地方上的传闻,他们开始悄悄的分析日记的内容,遗憾的是白天日记锁在工具箱内看不到。有天,75年文成兵麻弟五提醒刘先咏“大家都在议论你”,如果“战士当地谈恋爱”做实,小则处分,大则关禁闭。“医院的事,卫生员褚兆洪最清楚。”刘先咏故意提高嗓门让全班都听到。

对这事我只字不提。

这对情侣继续开展“地下活动”,约定每月见面一次。接头暗号是各拿一本一样的笔记本,在无人处迅速交换。回来后继续在上面写日记,待下次接头时,交换笔记本再往下写,如此循环。

张连长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弄出事来就行。胡副指导员是另外一种态度“开方便之门”,他让刘先咏担任鄂伦春小学的校外辅导员可以有机会出去约会,还将当地团代会的名额派给他到中学附近开会。指挥所崔副总更是仗义,每到约会时间,刘先咏找不到外出借口急的团团转时,崔副总会来喊他,“小刘,跟我办事去,我和你们连长请过假了。”带他去约会了,接上头后,崔副总主动担任警戒。

这种“地下工作”一直延续到年的4月份,刘先咏等部队19位战士就地退伍,按技术人员身份安置到金矿局工作,“地下恋爱”关系才正式公开,褚副团长如梦初醒才知道这等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开会时气急败坏的把张连长骂了一通,这才有了本篇开头张连长念“顺口溜”的一幕。

刘先咏与李艳杰于年在乌拉嘎结为伉俪,年定居武汉,两人互敬互爱,家庭美满幸福,这是后话。

刘先咏于李艳杰

十七:娱乐生活

连长管施工,指导员管*治,副连长管伙食,副指导员管文体,连队的一套运行规则。

铁道兵常年钻山沟,娱乐生活枯燥单调。操场上的篮球架是战士们的主战场,饭后傍晚龙腾虎跃,各显高低。施工劳累一天的战士,只有这时才能来到球场上放松一会。球技参差不齐,重在参与,大家喜欢上阵秀把肌肉,炊事班王道才在运球过人时会做出一些怪异的假动作,让人忍俊不禁。节假日常有连队间的篮球对抗赛,每每投篮命中,观阵人群欢呼声、鼓掌声此起彼伏,好生热闹。

我连有团篮球队的张黑子,虽没加盟金矿,但机械连的篮球队依然强悍。孟庆州、刘国忠、王永祥、刘新民、张洪才是球队的主力队员,裁判当然非小黑子莫属了,他是团篮球队长孙铁龙钦点的裁判培养对象。

小黑子就是我的同班同学陈世国呀,我们是高中同学,也是初中的同学。读高二时班里来了位“留级生”陈士国,他可不是成绩不好留级的,只是晋高中时把名额让给了孪生弟弟陈士民了。

孪生兄弟陈士国、陈士民

小黑子是第二批来到金矿的,之前在团里做过几场裁判,小有名气。一到汤旺河就被来接站的球迷崔副总认出,“小黑子,上我的车。”崔副总对他发出邀请,士国巴不得坐上吉普车快点回营地,跟班长打了个招呼就钻进了吉普车。

路上聊着途中见闻,再新鲜也挡不住路途的疲劳,两人都昏昏睡去。山路崎岖蜿蜒,大雪纷飞,路滑难行。士国只觉得在梦中天翻地覆,车子“咕咚咕咚”转了几下,他从梦中惊醒,定神一看,原来车子翻到了沟里,沟里堆满了积雪。

士国瘦小灵活,第一个从车中爬出,看到副驾驶位上的崔副总双目紧闭,惊*未定,呆如木鸡。士国把他拉出车,几个人又将车子推上公路,继续赶路了。

机械连打篮球的有三个黑子:张黑子、小黑子(陈士国)、刘黑子(刘新民),都比不上会演戏的董黑子黑。董建新皮肤黝黑,不光会演奏多种乐器,而且极富表演天赋,是连队的文艺骨干。

“五一”劳动节,金矿局在团结矿的会堂对部队进行了一场慰问演出。指挥所给各连队下达任务,“八一”建*节部队要准备不少于一个半小时的节目,到金矿局大礼堂对工人老大哥进行汇报演出。任务分解到各连,节目也要6-7个才能凑上半小时,胡贵元副指导员让刘先咏负责,从各班抽调人员进入战时准备状态。

“巧妇难做无米之吹”,人有了,剧本呢?我和刘先咏多了个作词、作曲、编写剧本的任务。我写词、刻字、油印,刘先咏谱曲、指导、排练。

歌曲《金山上的机械兵》是第一次合作,副指导员让大家学着唱。那时我根本不懂歌词怎么写,用词遣句毫无章法,用了大量的形容词来堆砌,写出一堆口号。做不到用词朴素、朗朗上口。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上吧。

“雪岭冰河闪银光,文艺战士心向*。”这是慰问金矿演出台词,摇身一变成文艺战士了。后两句是“慰问工人阶级老大哥,深情厚谊满车装。”刘先咏把整个乐队排成卡车式,最前面是杨琴为方向盘,后面是二胡和小提琴在驾驶室,再后面车厢是其他乐器,战士手拿道具边唱边打节奏,还挺热闹的。

这个“乐队”还是不错的,扬琴、小提琴、二胡、板胡、笛子、唢呐,会玩的都喊来了。

拉二胡的罗先果说:“你们编的这些东西,听起来一个调。”“什么调?”“二人转。”我当时不知道二人转是什么东西。

为了庆祝部队到金矿后的第一个“八一”,地方上送来些鱼肉蔬菜等慰问品。王廷忠带我和严霜赶到南岔买回了六大桶共斤的啤酒,八一会餐,大家喝的挺尽兴的。

“四人帮”打到后,伊春市话剧团来乌拉嘎慰问演出,金矿局大礼堂舞台较小,灯光还能凑活。《于无声处听惊雷》演情演到粉碎“四人帮”举国欢庆时,场上出现了男女主人公拥抱的场面,虽然演员有些拘谨,但这在新中国话剧史上是个大胆的突破。71年四川奉节兵邓小林在台下直呼“太远了!”,指主人公站的距离太远了。

春节前又有排练任务,我和刘先咏又创作了《华主席掌舵来》的歌曲,还是我词,他曲。歌词里有“华主席掌舵来,全球喜亿万人民多豪迈······”还为他的朗诵写了悼念毛主席的诗歌,记得有70几句。

在金矿的最后一次排节目是陶德仁组织编导的。

乌拉嘎民居

年“八一”,是我们进驻金矿的第二个建*节,黑龙江省委书记刘光涛带文工团到乌拉嘎金矿慰问部队。赵文和抽去当招待员。乌拉嘎金矿的中学操场上临时搭起舞台,部队乘车过来列队带着马扎进入会场坐在中心地带,周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节目精彩分呈,高潮迭起,毕竟是省级水平。黑龙江相声演员师胜杰、蔡小峰的相声将气氛推向了高潮,一连说了两个观众还不罢休。

春节前半个多月,乌拉盖早已是银装束裹,滴水成冰。工地上土方机械机器轰鸣,翻斗车来回穿梭,依然是一幅忙碌的施工景象。年关将近,慰问走访*民互动,唢呐声、锣鼓声、鞭炮声也开始在*营里轮番出现。

部队与地方联欢

东北有踩高跷的年俗习惯,“高跷队进到门,点起鞭炮迎大神神。”“金龙摆摆头,一年收成不用愁。”“金狮滚绣球,来年家里啥都有。”“龙船划一划,个个是大拿。”大家伙图个喜庆,图个吉利,地方上几支高跷队在三个连队来回踢腾。

“春节前机械连正当我值班,辽宁兵提出要踩高跷,年轻人吗好玩,当时我就满足一下他们的要求。锣鼓,嘞吧、服装都是我在地质工会借的,有些高跷辽宁兵自制的。”王思胜回忆说。

开始十班刘新民、赵文和他们做了两幅高跷在操场上蹦跶,好奇的南方兵也绑在腿上上试了起来,看样子不难学,跟在辽宁兵后面也能扭起秧歌来。刘新民来了个高难动作,踩着高跷翻跟头,这下把大家羡慕坏了,纷纷捆上地质队借来的高跷练习了起来。

人数越来越多,其他连的辽宁兵也参加进来过把瘾。现有的行头满足不了战士的需要,胡贵元觉得机械连也应该搞个高跷队到地方上去联欢回访,他叫刘先咏和王永祥去乌拉嘎找工会、学校借了些服装、乐器和化妆用品,用嘎斯车拉了回来。

高跷队扩大到了30多人,赵文和说:“秧歌队有汽车二连的人,大鼓叫李长录,吹喇叭的是韩万福。”我连王永祥开始是大鼓,后来也改成了吹唢呐。罗先果、陶德仁、江中吉锣鼓敲的都不错。

“踩高跷太单调,后来湖北兵合伙扎了一个龙船,郑全春长得漂亮,就让他坐龙船,玩龙船的唱词是李安文写的,谁划船记不清了。每次出连队到地方各处拜年,踩高跷、扭秧歌、划龙船都是我带的队。”王思胜很自豪的说,“张连长要值班排长带队出去”。

有几次是坐卡车出去的。

部队高跷队一到地方上,鞭炮一响,唢呐一吹,锣鼓一敲,地方上的高跷队也踏着鼓点闯进阵来与部队联欢。他们高手众多,显然我们“斗”不过他们。好玩的是高跷阵里地方女青年黑不溜秋,部队小伙子黑子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东方歌舞团来乌拉嘎了。

回来后觉得的地方上踩高跷男女搭配,跳的不累,部队一帮毛头小子显得单调。严霜别出心裁,笔描柳叶眉,脸打粉底,腮扑胭脂,樱桃小嘴是用一张红纸嘴轻轻一泯成就的。头戴凤冠,身穿彩服,腰间扎着红绸带,腰技一扭有模有样。为了突出女性特征,他找来两个茶缸盖绑在胸前,穿上紧身小花袄,前凸后翘,犹如少女鲜花初绽,芬芳妩媚。踩在高跷上甩动长袖,走着十字步,边跳边舞,泪水盈盈,犹如梨花带雨,美艳动人,吸住了无数金矿老爷们的眼球。

严霜的成功,我和赵文和等几个白净的小伙纷纷效仿。17、8岁的小伙子嘴上没毛,不用刮胡,略施粉黛,穿上行头虽不说是闭花羞月、沉鱼落雁,可也是颠倒众生、风姿卓越啊。原本殊璃清新的脸蛋上,因扮成了女人而褪怯了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勾*慑魄的效果。一时间部队“女兵”,赛过海外人妖,碾压国内伪娘。

高跷队一到镇上就被围观的居民围了个里外三层。“这闺女真俊,白白净净的,哪像咱乌拉嘎的都是黑姑娘。”“这女兵跳的真好。”人群中开始对“女兵”品头论足。有眼尖的大婶看出了不对劲,“这闺女都怀孕了咋还跳呢?”她指着一个身材高挑,腹部隆起的女兵说道。我一看“哈哈”大笑,差点没把我笑趴下,原来严霜绑在胸前的两个茶缸盖,经不住来回蹦跶,溜到了肚皮上成“孕妇”了。

踩出新高度

我这“哈哈”不打紧,这嗓音暴露了几个“女兵”的男儿身。

部队高跷队一直踩到元宵节之后,春节前后长达一个多月。

十八、探亲

探亲也叫探家,是部队的一种休假制度。有以下几个功能吧,一是与家人团聚,二是找对象,三是找工作。

战士的第一次探亲要服役满三年。年初,我向连里提出申请获得批准。一起获批还有75年洞头老乡童志文、褚成玉,还有一位文成兵。

旅行袋装上些木耳、蘑菇、榛子土特产,四个人在春节前几天踏上了回家的路程。汤旺河到南岔,在转到哈尔冰,在哈尔冰买到三棵树发往上海的列车,庆幸都买到了坐票。

哈尔滨中央大街

我们订好旅社住下,商量先看街景,再去松花江。建筑是流动的音乐,凝固的史诗。多民族的聚集,多文化的交融,造就了哈尔滨美轮美奂的建筑艺术。一条千米长的中央大街,就几近浓缩了各种风格、流派的建筑。那时候也不懂什么巴洛克、文艺复兴、伊斯兰的,只觉得我们到了电影《列宁在十月》的彼得堡,各种建筑精彩纷呈,争奇斗艳。街上车辆穿梭不息,过马路都困难。

出发前,为了减轻路上负担,我们都将笨重的大皮帽换成了单帽。春节前正是严冬腊月,寒风刺骨,逛了会中央大街,太冷,放弃到松花江的计划,知难而退,猫回旅社了。

挺遗憾的,至今我也没见到年为纪念哈尔滨人民战胜年的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所建成的纪念塔。

我们在哈尔滨上车时,从三棵树发来的车上已经挤满了。车一到站,争先恐后,奋勇而上,我和志文找到位置入座时,车厢已是被挤的水泄不通,其他两位被堵在前后两个门口动弹不得,原有的座位开出一站就告失效,车厢的窗户成了上下车的通道。几次想换换坐坐,也因无法靠近而放弃,无奈两位站了到天津才落下脚来。站的人筋疲力竭,坐的人两腿浮肿,这时那个年代的春运缩影。

车上遇到几位回上海探亲的兵团知青男女,神情颓废,放浪形骸。怪不得他们,17、8岁到兵团,十年过去都快30了漂泊在外还没成家。

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上海知青

这趟列车三天后到了南京,我与三位分手到中央门换乘大巴,约中午11点到了泰州74师家属大院。此时的74师已撤编。大院门岗已无*人执勤。

外公外婆从老家来过年,三代人泰州相聚,除了奶奶在山东没见到,探亲的第一功能“亲人相聚”基本完成。第二功能“找对象”,大家意见一致的统一,太小了,年龄还不到19周岁,不考虑。第三个功能“找工作”,大家都犯了愁。工作的问题是在哪安家,泰州?温州?还是回老家淄博?一时确定不了。最后的意见是等待,“再当一年兵”。

大院的第五排的平房住了四户人家,西头第一家卫生科科长老于头,将安置在泰州市卫生局担任副局长;第二户74师医院的副所长孙福芝将回温州担任市卫生局副局长;最东边的一户原独立一师的*治部主任孙主任因身体原因离休,老战友刘奎基将他安置进了扬州部队干休所。这刘奎基是华东*区一级人民英雄,是个传奇人物,给毛主席敬过酒,斯大林还接见过;是南京路上好八连授旗时的团长,时任省*区副司令;还有一户就是我家了。

“温州回不去了”部队调防后,我家在温州的住址是红卫路(五马街)弄4号,“你爸可能要回老家了,王志海给他联系的差不多了。”我妈告诉我。

探亲假很快就要结束了,老爸说陪我回老家看看奶奶,他再落实下转业单位。

探亲返程中与老爸在南京

在机关宿舍见到了王志海和另一位亲戚市交通局长牛运华。在老爸看望战友张世福时,我和小学同学张海涛在外间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大至是牛运华外面跑腿,王志海里面掌控,市卫生局长的位置空出来了。朝中有人好当官。

老爸回泰州,我开始去见77年淄博兵葛宏伟的父母和他未婚妻马素平,也见到了他的准岳父母。这些老革命详细的询问了“嘎子”的生活学习情况。

带了一大堆他们给葛宏伟准备的东西上的火车。我也在外办买了两条中华烟,每条是七块一。他父亲葛树昌时任淄博市外事办主任。

回到乌拉嘎就接到老妈来信说“你爸爸转业不成了”,原来是裁*部队只要解放前参*的团职,50周岁以下的,具有本科学历的一律留在部队。要我再干一年,待老爸工作新地点确定后,再退伍回来。

“小老乡回来了?”泰州、靖江是近邻,褚惠民喊我小老乡。他很认真的听我说了一些裁*部队的安置情况,最后他说:“部队施工就将结束,要抽几位“秀才”完成一下总结报告”。

金矿部队指挥所精干人少,借用基层人员也是常事,机械连71年兵李安文,77年后山东兵小曹就被借过。指挥所有褚惠民(江苏人,48年兵,时任副团长,后任13团团长,铁道兵三师副师长,离休后安置在大连*队干休所,前年在中央四套播放的十集纪录片《永远的铁道兵》中频频出镜接受采访),崔副总(土木工程师,齐齐哈尔人),徐士森副股长(机械连张建祥连长前任,浙江人),王参谋(湖南人,写的一手好字),王干事(江苏扬州人),卫生所先后换过三位,马医助(河北人),胡*医(湖北人),纪医助(东北人)。

右1、褚惠民在大连*队某干休所

王参谋召集会议:“年1月10日,老司令员王震电话冶金部*金局石豁同志,‘要把团结沟工程在年搞上去’我们的82万方剥离任务也接近尾声,褚副团长请大家来就是要把总结写出来,向老司令员汇报。”会上部署了施工总结报告的攥写事宜。报告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治思想,第二部分是完成任务,第三部分是后勤保障。我承担了中间部分,好在各连有半年度、年度总结可以参考,难的是整理材料和剪接,誊写一遍都很痛苦。不像现在只要有电子文本,在电脑上“复制”“粘贴”文字加工一下就行了。

一周之后交稿汇总时,形成了一份2万字的团结矿剥离施工报告。我完成了其中约多字施工部分的攥写。

年3月20日,部队历时2年07个月完成了团结沟采场剥离任务.66万吨,奉命撤离乌拉嘎,返回大兴安岭阿木尔,机械连再次合二为一。

巍巍兴安岭

十九、后记

年,*委*金部队(筹)征兵2名高中生,数百名地质大学生,进行地质、测量、物化探、分析化验的培训。

年3月7日,国务院和中央*委批准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基本建设工程兵*金指挥部(*级),辖51、52、53支队。中国有了*金部队。

年,我国的*金产量终于突破了20吨大关,中国实现了有史以来*金产量的突破。

乌拉嘎金矿最高年产量达到过1.5吨,生产总值过亿,进入国家中央直属大型二级企业。

乌拉嘎选矿厂

年1月1日基建工程兵*金指挥部列入武警部队序列。

5年金矿局整体搬迁至伊春*金花园小区。职工分流安置,保留部分,大巴接送。职工每月在矿里工作21天,9天回伊春休息。对矿区进行了绿化植树、恢复林地。

年矿区闭坑。

团结沟水坑

机械连、汽车二连为金矿局留下了二十名转业技术骨干。机械连留下人员是:王思胜、刘先咏、郭玉臣、李俊山、李春福、吕贺、胡宗富、邹才斌、董建立、江中吉。

铁道兵13团的金矿施工部队是中国*金部队的雏形,乌拉嘎团结沟是*金部队的试验田。

(部分照片来自网络)

年7月29日于吴江朗诗湖滨绿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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