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同油坊梁情愫,作品特定情境形成“智慧意会博爱”的艺术风格
读王庆同的油坊梁散文,如行云流水,常有荣辱不惊举重若轻的智慧。“银川各单位的一百来号人,被几辆卡车运到盐池县高沙窝公社,集中在公社礼堂,打地铺睡了一夜。第二天,我作为另干户(单身一人)被一个生产队接人的社员看上,随他步行五十多里荒无人烟的沙路,穿过两道废弃的土长城,于日落时分看到地平线上冒出树梢,再往前走是一个四面环沙、约有二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油坊梁。”(《油坊梁纪事》)
接人的社员很有眼光,在百来号人中王庆同被看上。面试王庆同,零干户不拖累生产队,年轻是个劳力不用生产队养活,读书人面善不危险。步行五十多里荒无人烟的沙路,自然环境恶劣。穿过两道废弃的土长城,是古代边陲边关,是发配充*的地方。王庆同北京大学毕业,任《宁夏日报》记者、编辑八年,以“分子”的身份被迁赶,他自然懂得古时发配的滋味。“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王翰《凉州词》)王庆同被迁赶被抛弃,何谈几人回?面对人生命运前途,他却没有怨恨仍然平和。他不纠结、不迷茫,他坚守梦想,他有理念、有信仰、有追求,意志坚强。这里的农民收留了他。
一、王庆同在磨难中求生存,农民有救倒悬从天理的博爱,笔下作品赋咏人民是再生父母
王庆同到生产队的当天晚上,睡生产队*治队长荀智家的伙房地上。第三天,由荀智安排社员郭登明带到一个大沙坝下面一间独立破烂的土房子。这房子对扇门,就是把门关上,门板和门框之间也可以放进一个拳头。“土墙泛黑色,用手指一碰就掉渣。墙根鼠踪遍布,外面刮大风房皮沙土就往下掉。有个朝南的窗子,一块炕面那么大。房里有土炕,炕头有锅灶,炕和灶还有点湿,是新打的。郭登明说,这就是你的家。”(《油坊梁纪事》)
“家”不能遮风护人,是鼠的世界。炕和灶还有点湿,说明住房是新通知应急准备的,他无怨言无愤慨,正心平和,但最难是保命生存吃饭。中国百姓遇到大限临头,总是喊妈呼天!但王庆同没权呼天,他有理念毅力和意志。
“从我家翻过一个沙坝就是郭登明家,我从他家借来一小袋*米,他从自家的柴垛抱来沙蒿柴,教我点炕焖饭。他让我每天去他家提一桶水,他家的水是用毛驴从远处驮来的,很金贵。”借、抱、提,三个动词,将善举细节描述得活灵活现。干旱地区花工用驴远处驮来的水“很金贵”,精准到位。非亲非故的郭登明三把暖心援助,解决了临时吃饭问题,初显了这位农民善良,愿为“分子”的奉献情怀。
在王庆同到来的前四个月,即自年5月盐池县撤出“社教运动”最后一期工作队后,盐池县的社队干部、社员,心知肚明“戴帽”“分子”是咋回事。王庆同的情况,油坊梁生产队队干、社员稍动脑子,便心领神会了。秋收的地头上,要开一场批判会,众人是圣人,有的是智慧。二百多人的生产队下地劳力大几十人,当王庆同心理压力还在上升时,大家开始“批判”了,先有打擦边球的问:“给你啥处分,我说,开除公职,开除*籍,开除团籍,取消预备*员资格。又有人问,你杀了谁,反了谁,我说,没杀人,没反谁。这一说大家的兴趣更大了,几个人问,那你怎么会是现行反革命?我只好啰嗦……”交代完后,没有喊口号,没有群情激愤,只有队长着急的要去收割糜子,就说:“行了,好好改造。”(《边外九年?有了个“家”》)“特定情境”,大家都想用智慧,沉默强调对错,他们心中对事物有更客观的标准。队长说:“行了,好好改造。”这话一语多关,不是要“抓革命促生产”吗,龙口夺食还折腾什么?既有避嫌怕扣帽子,又有给当事人以希望鼓励,也是向全体社员宣布:这类事以后就这样“行了”!调子就这样定了。社员心知肚明,这个“分子”名实不符,不存在。如此大的场面,众多发言,作品精粹到只用了近百个字,表达得清清楚楚,余韵漫溢不忍释卷。
心灵历练与皮肉劳苦是要过的。“迁赶”者遇一个月的下马威。“秋收劳动强度大,无人歇口气的空间。我的情况常常是,前边的‘狼’上去了,后边的‘狗’也上去了,只剩我这个非‘狼’非‘狗’者在地里一个来回一个来回撵。我腰痛得身子缩成团,出手越来越慢,恨不得爬上去。这个时候,男社员张玉清、孙立义、郭登明等,个别丫头如张木匠的女儿张凤秀,就会过来为我接趟,无异解救我于倒悬。”(《油坊梁纪实》)还有,你可以看到,王庆同拔麦子时也是“狗撵狼”拼命往前爬:拔麦是农家霸王苦之冠,更有王庆同个小体弱营养不良,双手全拔成口子,血丝丝的,腰疼得爬不起来。孙立义两头接趟。还有割糜子,很厉害的割手“张玉清看见我摇摇晃晃割不上去,有时挥镰给我接趟。我那点趟他三下五除二就‘灭’了”。(《我的宁夏时光·油坊梁人》)
这里不是说读书人身价高不该干农活,而是说谁家的孩子干体力活,也是由轻到重由弱到强的,需要一个相当的适应过程,“千日苦好受,一曰苦难受”,为人父母何有不认可的?很多人来接趟,连丫头都来帮忙,他们也腰酸腿疼,也是呲牙裂口的。坦言这些帮忙的都是父母之心,爹妈之爱。孩子是父母的心肝肉啊!助人者善良受助者感恩,在“特定情境”下,更是心领神会的。这种苦可谓殊死拼搏,王庆同的文字是从肺腑肝胆被磨碎中泣出的。也体现了王庆同作品里对农民认知质的转变,还造就了他的作品一种独特风格:所谓“独恃”,就是别人学不到,因为这不是学来的。
二、特定情境农民博爱无类,智慧意会博爱心领神会的艺术妙笔有本真的美
“郭登明老妈教我使碾推磨。村里不通电,我在这位老人的帮助下,用驴拉石碾把生产队借给我的糜子碾成*米,用驴拉石磨把荞麦磨成荞麦面,才有做饭的基本食材”。(《我的宁夏时光·油坊梁人》)郭家人几代齐出手救难济困:传统家风善是基本底色。作品字里行间充满无私的爱心。
生产队一位大婶送吃的东西。那是王庆同到生产队不久,“记得是中秋节,天刚黑她突然来访,挎一个篮子,上面盖一块花布,揭去花布,下面是几个油饼、一小瓶油炸辣子,还有几个新鲜“酸圆”(山芋)。她对我说,出门人“汪晾”(很可怜的意思),你就“罢”(别)想家了。原来互不认识,我千恩万谢。她放下东西匆匆离去。”(《边外九年》)这段文字意境精美读来感人动容。后来,知道这位老人是村南头王家大婶,她叫乔生桂。王家大婶送吃的,是在中秋节,每逢佳节倍思亲,是中国人全家团圆的节日。老人是以母亲疼儿子的心,推及看望远方出门在此受难晚辈的,她有柔肠百断的疼心。天刚黑突然来访,说明她的感情在特定情境下,也是需要藏在心底的。送吃的她本身也有祸及之忧,但眼前所居者住在有危及生命的破房,当下这种特殊的处境,这位母亲心软地说“出门人‘汪晾’”。节日,传统认为屋里有妈才是家。“你就‘罢’想家了”这种母爱在她(他)内心哭泣着:“‘罢’想家”是不可能的。作品用十一个字将老人心灵的美表达得熠熠生辉。她“匆匆离去”怕给晚辈留下麻烦,处处是博爱。90个字优美的赋述,伟大母爱呈现得精深博大,读者心灵被母爱融化了。
杨家姑娘送羊油坨。生产队组织劳力去内蒙古拔苦豆子。“往回走的时候,我落在最后。路过本生产队最北头一户姓杨人家的院子边上,被这家一位小姑娘叫进家里,她利索地从伙房端出一碗面条让我吃,我三口两口扒完。临走时,她又从蹲柜拿出一块羊油坨给我。我们几乎没有说什么,我拿了羊油坨就走。这块羊油坨解决了最初时日的吃油问题。”(《油坊梁纪事》)
这件事的情愫应是在集体劳动中王庆同人品学识、真诚意志在群众中渐生好感。小姑娘羡慕暗藏于心,同情好人遭难,愿助一臂。但她有传统文化的压力,又有特定情境压力。人言可畏,对她来说有举轻若重之困。因此进行了周密的观察策划,抓住他“落在最后”的机会,在计划施实全程中体现了“利索”。作品用“端出、扒完、拿了、就走”,四个动词瞬间点透了意境的特殊高度。“没有说什么”,心领神会是在特定情境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高境界智慧。“一碗面条让我吃”“一块羊油坨给我”,这件事应是姑娘家里人配合完成的,是全家济人之困的美德,只是大人有顾虑未露面。
“小李子送来稻米。他是我原工作单位机关农场的农工,曾经借了我几十块钱,没有机会还我,心里不安。他带着二十多斤稻米,骑车一天半,摸到油坊梁。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感激之情,要留他吃饭。他说,把东西送到了比什么都强,你慢慢用这点稻米。他坚持立即离开。”(《油坊梁纪事》)读这段意境美而内函厚重的文字,读者会失眠的,就是博爱。个精彩文字穿透时空展示本真,只要将;“小李,农工,曾借我钱,带米骑车一天半,摸到油坊梁,说你慢慢用,坚持立即离开”这些词和语连接,可延展光亮真实内容的空间无限大,掏心自问良知告诉你,在特定情境下,工农的真诚,解人倒悬的大爱是引领王庆同毅力意志的明灯。王庆同的内心是“说实话,当年借了我钱的不是小李子一个人,但只有庄户人小李子没有忘记”。(同上)作者的情愫“特定情境”,只有“庄户人”“没有忘记”,核心的核心,只有工农能真诚帮助遇难人生存下去。这是作者散文民本思想的一个突出表达:人民是我们的父母。
迁赶到油坊梁不久,壬庆同得到这些援助,代表了油坊梁群众老少男女出手济人的博爱,增强了他要把日子过起来的信心和决心。“人在艰苦环境中活下去要靠精神”。(《油坊梁纪事》)文章中人民就是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人民就是再生父母,这一主题,是王庆同这一阶段散文的灵*。笔下离不开用“智慧意会博爱”的表达风格。
三、研磨智慧砥砺眼光练达情愫,纪实俯首人民,涅槃换骨,智慧意会博爱的神会艺术,有穿透事理本质的美
秋收一个下马威。王庆同天天收工回家,走路都摇晃,腰酸背疼,无以复加。“我咬牙挺过来。那时只有郭登明常常助我一臂之力。有人说:郭登明与‘分子’胛子靠胛子。郭登明知道后,拧着脖子抗争说:他不会干活,我教他,胛子靠胛子又能把我咋的!”(拧着脖子抗争说:他不会干活,我教他,胛子靠胛子又能把我咋的!”(《我的宁夏时光·油坊梁人》)社员听队长的,队长已给全队社员定王庆同的事到此“行了”的低调子,社员驳斥“歪调”时腰杆特别硬气,“胛子靠胛子又能把我咋的!”给力痛快过瘾。内心就是不以“分子”对待王庆同,还要继续帮助咋的!这位兄弟把桌下的话放在桌上说了,也只有人民。
“那地方冬天特冷,‘三九三,冻得野狐子没处钻’。送粪要起五更,出门时我穿棉衣、棉裤、棉猴,戴棉帽,还冻得鼻涕跟水一样淌下来,……就这样,张学义、乔贵银等还边赶车边唱打宁夏调《寡女断根》,听得多了我也哼几句,缓解单调劳动的寂寞和无聊。”((《油坊梁纪事》)王庆同在适应冬练“三九”的当下活着,意志没有消沉后退,还哼几句宁夏调,协调着情绪。
王庆同能挺住,全靠油坊梁人的博爱和智慧给他战胜困境的力量和光明。乔贵银的父亲人称“乔代表”,就是管“分子”的。“我曾听说他对人说过:‘王庆同有文墨,迟早是个走,打墙板上下翻。’‘乔代表’的话对我很是鼓舞。他有老农特有的生活经验和判断能力,是一个真正的老农。”(《我的宁夏时光·油坊梁人》)这个老农有瞬间判断事物的本质、抓主要矛盾的智慧。内心有判断事物的客观标准,他看透三层:有文墨,迟早走,最具穿透力的是“打墙板上下翻”,给社员提醒不但会“平反”,而且会“翻上去”当官的。“乔代表”,在群众中有影响力,他看透了,还会有谁找麻烦吗?平实的58个字,精准深刻。
“郭登明当了生产队保管。凡我去库房打决分粮,只要周围没人,他就让秤翘得站也站不住,少说一秤多出五六斤。他说你拿上,‘罢’说(别说)。我背上就走。这事儿,他是担风险帮我。”(《我的宁夏时光·油坊梁人》)这就是郭登明难得糊涂的智慧,为救好人倒悬,对事物也有更客观的标准。在情愫境界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暗藏于心,作品靠动作描写,表达完美漂亮干净,心领神会意味深厚。
年年初,王庆同到北京上访一月,少挣下工分,队里照常规要扣口粮。郭尚科队长,“他在社员大会上说:是人就有嘴,王庆同的口粮不要扣,吃饱了好改造他。这是他转着圈子让社员理解不扣我的口粮。”(《我的宁夏时光·油坊梁人》)队长为摆平矛盾发挥“转着圈子”的智慧,本来命题为:“少挣下工分,扣口粮”,队长偷换概念成:“是人就有嘴”,但他又不能背锅,找来*策依据“吃饱了好改造他”。为救人生存,队长的演说既生动形象,又猾黠活泼可爱。这就是文学作品智慧意会博爱的魅力。
郭队长“决定派我去种菜园子……是生产队的好差事。叫我这个‘分子’去干。上头检查工作时,有人提出这个问题,他给顶了回去,他说:种园子偷的不行,往家里拿,叫王庆同种,吓死他不敢往回拿。”(《我的宁夏时光·油坊梁人》)有人借上头检查工作,提出这个问题状告队长,“上头”是何背景多高的台子,告者不善,若得逞会上纲上线没完没了。被“他给顶了回去”,“顶”字很精彩,稳、准、硬,无有再议余地,还必须出手封喉,队长甩了个硬砣,他说:“种园子偷的不行,往家里拿。”“偷”是真的,但“不行”是封嘴的话,言下生产队长管不住,谁有本事谁来管。但是办法是有的:“叫王庆同种,吓死他不敢往回拿。”特定情境下,王庆同拿一棵菜在某些人手下可能就与“死”字搭界了,也是提示王庆同两害加身取其轻。朴实的78个字抓准了问题的实质和矛盾的焦点,还击在七寸处,意理通透入骨三分。在队干心中已给王庆同“平反”了。这段文字精准到一字难增难减,队长用智慧保护遭难好人,正气感人至深,形象烘托得顶天立地。两任队长(郭尚科、俞秉金)都让王庆同种过园子——一干四年,前辈俞汉教王庆同种菜,终成能手。与俞汉等住沟下地坑房看菜园子的“一千多夜”里,幸运韬晦青灯厚储人生。
生产队端午中秋两节分肉,都是宰队上淘汰的集体羊。“按人头分,一人也就二三两肉,最多一次分过半斤。我是一个人,操刀、拿秤的人常给我多分一点。有时是一个羊脖,有时是一个羊心,都超过按人头分的平均数。荀智作为*治队长,常年主持分肉的事,没有阻止别人给我多分一点肉。”(《我的宁夏时光·油坊梁人》)荀智管了九年分肉,对王庆同多给点无异议。他九年也没让王庆同汇报过一次,还请到家里吃饭。不管四季风如何,人民心里有杆秤,这是纯真朴实的博爱。王庆同油坊梁愫情,九年生活现实,笔下人民是父母,人民用智慧救助支撑他为梦想,坚持到底。同时他的散文凝聚了人民无私博爱的精华和文学创作的艺术智慧。
四、王庆同成了农民,“特定情境”“农民”写农民,成就了“智慧意会博爱”的独特艺术风格美
“春来了……我和队上的几个小伙子,提上一副几十斤重的活头三角犁,套上一对牛,把沙坝间的平地和山峁坡地翻了个底朝天。”“揭地要走熟墒(已揭过地),在熟墒上踏出一个个脚印,以利保墒。多数时候大家偷懒……只有队长来了……大家才跳到熟墒踏脚印。队长一走,照走生墒。我不敢欺骗队长,经常走熟墒。”“送粪也可以偷工,如把一车粪多倒几堆,多铲些浮土盖上,看起来粪堆多粪堆也大,实际送到地里的粪并不多。生产队长除了骂一骂也没有治这种病的好办法。”(《油坊梁纪实》)真实的白中有黑点,黑中有白点,人就是太极阴阳双鱼图,这也是辩证法。作品是纪实就要本真,不迥避人的两面性,但他是沉默了,王庆同守信。还要自炊耗时间,揭地起五更累到极限,回牛时丢盹(入睡了),无法自控。后来用盒子带早饭,自创新的“热饭法!”,被称为“化学脑子”,用智慧为生存创造了条件。
种完粮油作物到锄地,有点空隙,队上组织劳力到甘草秧子较厚的“外首”(内蒙古)挖甘草,卖供销社,为集体增加收入。“我们来到几个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房‘壳廊’跟前,七八个女社员住一个大房‘壳廊’里,十几个男社员挤两个小一些的房‘壳廊’里。拔些枯沙蒿垫在地上,男女都睡地铺。”(《油坊梁纪事》)风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白天与土块“拌跤”,晚上王庆同与副队长孙立义挨着睡:“眼睛一睁就是星星,黎明时分寒气袭来叫人打寒噤,我裹着被子与他挨得紧紧的,互相挡寒……我们裹着被子在被窝里让雨淋……吃饭的时候,各人吃自己带的腌蔓菁、酸菜……孙立义让我在他的菜罐里夹一些就饭:风雨同‘罐’”。(《我的宁夏时光·油坊梁人》)这么苦为什么没人跑呢?重要是每人一天补助两角钱现金,社员手头难有现金,为节省一根火焌子(火柴),他们一天只用一根火焌子。如此家里还在等钱买火焌子、食盐、煤油。“我在油坊梁九年,八年遇年馑,要吃回销粮”。(《油坊梁纪实》)村民能不困难吗,年馑一年话“把”一世,八年年馑,还有如此爱由衷出的现状,不易。
“天一亮起‘床’,大伙到周围看地貎,侦察今天该朝哪个方向走。我不敢一个人‘放单飞’,怕迷路回不来,经常跟在别人后面吃点“剩饭”(挖别人挖剩下的甘草秧子)。我有时还和他们开玩笑说‘跟个好*,喝碗凉水’,在干旱地带,凉水是好东西啊。此活村民叫‘与土块绊跤’,累人。”(《油坊梁纪事》)
挖甘草是个体力与技术活,“好*”的“凉水”是经验见识积淀的表述。大片甘草秧,一眼知道最好窝草在哪儿,窝草的“草首”(最大榔头)是哪个?凭看枯枝、嗅鲜秧药味轻重和尝味甘淡可定草龄、榔头大小、长短深浅。“窝子”就是指甘草的家族,优秀“家族”大榔头多并且都在窝里。“外首”甘草厚,高手挖甘草效率是低手的几倍。一般除自家人高手不带他人,因他人可能把二榔头、三榔头及族系给挖走了,这是真金白银。写“好*”,只用了一个歇后谚语,可意会:将王庆同看作自家人,带给博爱和效益,用智慧鼓励他生存下去。
“挖得好的人、有经验的人,都怕别人跟他。跟着自己盯下的一窝好草别人也可以挖,等于分掉稳属于自己的东西。有的人一看见别人跟,就骂‘跟屁虫’。我没有找好草(秧子)的经验……就常跟张玉清。他不骂我‘跟屁虫’,看见几处露头草甚至招呼我过去说:‘这几个你挖。’他是把自己唾手可得的利益让给我了。他有意想帮助我,还能说出一番道理,……他凭力气、技术挣工分。”(《我的宁夏时光·油坊梁人》)张玉清真诚情愫意境:王庆同常跟,他不骂,招呼让挖,有意想帮,找理由。五个层次五种分寸逐层深入,五种境界五种信任度,直置铁心的本真情感,几句将农民朋友写得贴心贴肺,是人间纯贞的爱护。张玉清挖甘草就如领着呵呼着自己的孩子。人民是父母。
锄地逼得不紧时,有的婆姨唱歌,王庆同也跟上哼几句。“我也常被问到‘你爹为什么不来看你?’‘你为什么不跑?’‘年岁大了,为什么没婆姨?’‘你不想婆姨?’等问题。我以模糊语言搪塞,不叫大伙扫兴,等于什么都没说。”(《边外九年》)在“特定情境”下,这里用“模糊语言”是智慧,联想空间很大,只是读者无缘现场无缘分享那些“模糊语言”的才华智慧和深刻,在特定情境下,必须“暗藏心底”的情愫本真,吓死也不能说,要么沉默,要么搪塞。“搪塞”必有智慧精华方可“不叫大伙扫兴”,意会心领神会事理,方可补全视频空白。“年岁大了,为什么没婆姨?”“你不想婆姨?”年岁大了谁不想婆姨,都心知肚明,只可意会。郭登明的弟弟郭登亮,当时是十几岁小学生。50多岁时见王庆同,“他透露说:当时队上还有人暗中喜欢你呢。”(《我的宁夏时光·油坊梁人》)这是很正常的人性。那个漫长日久夜夜孤影年年岁岁单身的人,寂寞是如何难耐苦熬挺过来的,韵华苦短啊!眼前男女社员提问中,已经感觉到他们很关心喜欢王庆同的人品学识。也有压抑只可意会暗藏的感情,此文为写作藏拙智慧的艺术精品。
五、八年遭年馑,村民普遍“不当豁”“汪晾”,大作“智慧意会博爱”的文学艺术“藏拙”手法美
边外九年,八年旱灾年馑,村民困难到了峰值阶段。人命关天,虽然国家供应平价回销粮,但不够吃。队干只能舍己为民了。私分是个办法,就是故意把集体的产量少报一些,把瞒下来的产量不计入口粮,偷偷分掉。无账可依国家仍不会不少给回销粮。如果叫上头知道了,会因私分队干挨批斗或撤职。
“我到生产队后的第二年秋后,生产队长放出话来:‘你们都把狗看好。’社员心有灵犀一点通,知道要私分了……半夜里,提着马灯、背着大秤的会计、保管,匆匆向山芋地走去。也许有的人家就没有睡,立马你传我,我传他,各家各户的人摸黑穿好衣服,有的背大背斗,有的夹毛口袋,有的赶驴拉车(当然是不吆喝的),尾随他们而去。步履轻快,静悄悄。不用分派,大家七手八脚把覆盖在山芋堆上的秧子和土扒净,小媳妇们主动朝那个汽油桶一剖为二做的糟子里拾山芋,小伙子抬秤,保管捉砣,会计记账。只要会计说一声‘走’,马上有人把山芋倒在地上,开始为下一户往糟里拾山芋。流水作业有条不紊,不一会儿,一大堆山芋分了个精光……私分年年有我一份……有一年,私分的第二天,大队长来到生产队,看看这家窖,瞅瞅那家‘占子’,似有觉察。大家紧张得不行……后来事实证明,是一场虚惊。(或许是大队长真的有所风闻,但他们的心和农民挨得很近,有时也装傻)”(《边外九年·私分》),所写“私分”完全是在另一种“特定情境”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又是社员很喜欢干的事,社员都发挥“沉默糊涂”的智慧做成吃饱肚子的好事。
自留地自留羊,王庆同给了,私分土豆他也参加了,但他还是油坊梁普遍“不当豁”“汪晾”之中的最“不当豁”“汪晾”。独身的回销粮,不如人口多的家庭有妇女孩子占人头的粮多。农村分啥按人头,王庆同没人头红利。生存苦难度更惨。群众想帮他,但拿不出实物,全村脑袋想智慧救王庆同的肚子。
队长的老爹要把他家老母猪送王庆同,王庆同就问好友孙立义能不能吃母猪肉。好友说地上跑的都能吃,你“克”赶来(克,去的意思)。他在住房旁边一个废弃房“壳廊”上扒开个口子,放母猪进去,把口子砌死。又请人把母猪劁了。每天散工路上拔些灰条,用泔水拌点糠喂。孙立义、郭登明等人都帮他拔灰条。有的娃娃路过他的猪圈,也顺手把本来带回家的猪草撂进他猪圈。勉强支撑到冬天,请人帮着把猪宰了。“母猪肉吃起来咯噌咯噌的,心里翻潮,但是,不吃,吃什么呢?它可以填充肚子,让我见一点荤腥。我一直把它吃到来年开春。”(《我的宁夏时光·保命食材》)
好友肯定知道老母猪肉有*吃上得“大疮”,两害相加取其轻,先保命,有病再治,所以装“糊涂”幽默地说:“地上跑的都能吃。”而且老少心领神会动手拔猪草先救猪,达到曲线为人“保命”。
年几乎绝收。秋后,王庆同按老年人指点,打草籽备荒。灯索籽可以吃。灯索的刺很厉害,刺粉儿会飞起来,弄得你身子没有一天不痒的,苦不堪言。庄户人度年馑,没有别的办法啊!冬天,他把灯索用连枷捶打,眼睛都睁不开。获得几十斤灯索草籽。刚开始,做成赭掺*的“二米饭”。后来,又把灯索草籽掺胡坨磨成炒面,干活当干粮。“吃了这些东西肚子是饱了,力气却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时常没有精神,容易困乏。”(《我的宁夏时光·保命食材》)
指点的人也知道此苦如走进磨堂的小麦,历无数磨难筋骨磨细,总算留下“命”,是“沉默糊涂”的智慧,留焙一丝生机照亮播洒博爱。“俞秉禄,那时十五六岁,人称‘跳儿’……专门给我送信说:老王,有只乏羊不行了,还有一口气,你快到滩里背回来宰了吃,强比吃死羊,我‘将谋’(准备的意思,当地土语)给你背来,怕人说呢。我立即到他说的地点,把那只奄奄一息的羊架在脖子上背回家,一刀宰了,剥皮开肚剔肉。尽管都是干肉,也就两三斤……‘跳儿’为我想得真周到。”(《我的宁夏时光·油坊梁人》)一个孩子都时刻惦记着这位落难人,而且知道“特定情境”用智慧,做到彼此保护,真实的爱意浓浓。
“一年冬天,纷纷扬扬的大雪……好友张玉清告诉我,赶快到地里拾沙鸡,那是肉呢……我随即……到茫茫雪地转去了。从平地到沙坝、山沟,满滩跑。只要发现远处有个小黑点,跑过去准有冻死的沙鸡。一天下来,大头皮鞋湿透,收获了二十几只死沙鸡。…‥因为是冻死的东西,只是胸脯处有蚕豆大的一点肉,实在也改不了什么‘犒’……年轻人跟我开玩笑:‘虱子也是一嘴肉,强比没有。’”(《油坊梁纪实》)好友提到沙鸡说:“那是肉呢!”村民对他的营养